林砚怔住了,他终于明白,沈驰野为什么能对那些围绕着他的流言蜚语那么平静。不是不在乎,而是经历过更沉重的事情,知道流言的可怕,也知道辩解是最无用的事。
他也终于明白,沈驰野为什么要找那本合订本,为什么对早期的计算机史那么感兴趣。那不仅仅是学术研究,更是对爷爷的一种怀念,一种想要了解真相、替爷爷完成未竟事业的执念。
“对不起,让你想起不愉快的事了。”林砚有些愧疚地说。
“没事。”沈驰野摇摇头,把报纸还给林砚,“都过去了。”
他重新低下头看书
第四章 风语里的裂痕
林砚看着沈驰野低垂的眉眼,忽然觉得那本泛黄的合订本变得格外沉重。纸页间不仅印着三十多年前的技术理论,还藏着一个家庭被流言碾碎的过往。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倒了杯温水放在沈驰野手边,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杯身滑落,在桌面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像滴未落的泪。
那天下午,古籍部的空气格外安静。沈驰野没再翻书,只是指尖反复摩挲着封面磨损的边角,仿佛在触摸一段遥远而疼痛的记忆。林砚整理旧报纸时,刻意放轻了动作,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默。他忽然意识到,沈驰野的“平静”从来都不是天生的,而是被岁月和伤痛反复打磨后的铠甲——坚硬,却也藏着密密麻麻的裂痕。
傍晚闭馆时,沈驰野合上书,站起身说:“明天我还能来吗?”
“当然。”林砚立刻点头,“这本合订本你可以慢慢看。”
沈驰野嗯了一声,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看了眼林砚:“你整理的那些旧报纸,能不能……借我也看看?”
林砚愣了愣,随即明白他或许是想从过去的报道里,再找找关于爷爷的蛛丝马迹。“没问题,”他说,“我把最近整理的几摞放在那边的架子上,你随时可以看。”
沈驰野道了谢,转身离开。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林砚望着那道背影,忽然觉得没那么孤单了。
接下来的一周,沈驰野来得更勤了。他不再只盯着那本合订本,偶尔会抽出几叠旧报纸,坐在林砚对面慢慢翻。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之间的空地上,扬起细小的尘埃。林砚整理文献,沈驰野翻阅旧报,偶尔抬头相视一笑,不必多说什么,却有种奇异的默契。
林砚发现沈驰野看报纸时格外仔细,尤其是涉及八十年代科研动态的版面,常常逐字逐句地读,指尖划过铅字时,会不自觉地收紧。有一次,他翻到一份1989年的地方晚报,忽然低声“啊”了一声。
林砚凑过去看,只见社会版角落里有篇短讯,标题是《市科研所澄清谣言,为沈姓研究员正名》,内容很简略,只说此前关于该研究员挪用经费的传闻不实,系同事诬告,已对诬告者作出处理。
“是这个。”沈驰野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按在“沈姓研究员”几个字上,指节微微泛白,“当年亲戚只说查清了,我从没见过具体的报道。”
林砚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迟到了三十多年的“正名”,终究没能换回一条生命,一份完整的家庭。他想安慰几句,却发现所有语言都显得苍白。最后只是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说:“至少,真相还是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