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颤抖着，将画面不断放大，再放大。
终于，他看清了她工作台边贴着的那张泛黄的便签。
字迹娟秀，却因主人的虚弱而显得有些无力：“他今天没喝粥，我多熬了一碗，放冰箱了。”
“砰”的一声，昂贵的陶瓷杯从他手中滑落，摔得粉碎。
舆论的火烧得太旺，林晚坐不住了。
她紧急召开记者会，妆容精致，试图用“灵感共享是行业常态”这种可笑的托词来平息风波。
她对着镜头，摆出楚楚可怜的姿态，暗示这一切都是竞争对手的恶意抹黑。
就在记者们半信半疑之际，沈知意出现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当着所有媒体的面，按下了手机的播放键。
一道清晰又恶毒的女声，通过麦克风传遍了整个发布会厅：“姐死了，她的稿子就是无主资产，懂吗？用她的血，铺我的路，这叫物尽其用。”
是林晚的声音。她正得意洋洋地对品牌总监炫耀。
全场先是死寂，随即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闪光灯疯了一样地闪烁，对准了台上瞬间血色尽失的林晚。
发布会的大门在此时被猛地推开，顾昭霆逆光走入，周身裹挟着骇人的低气压。
他径直走向前台，将一整盒U盘重重地拍在媒体席上。
“这里面，”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千钧，“是苏晚棠全部的原始设计文件，每一份都带着精准的时间戳和医院的打卡记录——她在化疗第四期，还在画图。”
他环视全场，目光冷得像冰：“从今天起，‘林薇纪念款’系列，正式更名为‘苏晚棠未完成系列’。所有收益，将全部捐赠给她生前一直默默资助的女性设计师扶持基金。”
在无数镜头的聚焦下，他利落地摘下了自己的领带夹。
那是一个款式极其简约的铂金夹，他戴了整整三年。
他将领带夹翻转过来，展示给最近的镜头。
内侧，刻着一行细密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SLT，永远窄一寸。”
台下角落里，一直沉默的陈医生默默举起手机，将这一幕清晰地拍了下来，发送到那个只有寥寥数人的病历群聊中。
他配上文字：“你看，他终于学会了记住。”
闪光灯的灼热感缓缓褪去，喧嚣的人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顾昭霆站在原地，全世界都安静了，只有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
冰箱里那碗粥，一定早就凉透了。
6
凌晨四点的闹钟，比任何商业对手的电话都准时。
顾昭霆从那张硬邦邦的单人床上起身，没有片刻迟疑。
这间老旧逼仄的公寓，是苏晚棠离开人世前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如今成了他的囚笼和救赎地。
他熟练地淘米，浸泡百合，小火慢炖。
锅里升腾起的白色雾气，模糊了他那张曾让无数人仰望的英俊面孔。
这碗百合粥，他只为一个人熬。
半小时后，他端着保温桶，穿过寂静的楼道，走向城市边缘的墓园。
苏晚棠的墓碑前总是很干净他放下粥，像过去无数个清晨一样，对着冰冷的石碑无声地坐着。
直到某一天，他照常抵达时，却发现苏晚棠的墓碑前，已经摆上了一碗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