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试放榜,我亲手养大的侄女沈柔与我女儿并列榜首。
她当众捧出苦辛录:“寄人篱下三年,婶母连口热汤都要我摇尾乞怜!”
全城唾骂中,我被 “义愤” 的乡亲推下护城河。
再睁眼,回到二弟送她进门那天。
“嫂嫂,柔儿就托付给您了……”
我笑着接过她的包袱:“放心,这次定让她体会什么叫真正的寄人篱下。”
后来她哭着跪在雪地里:“婶母,我知道错了……”
我拢着暖炉轻笑:“错哪了?不是你说在我家如履薄冰吗?”
1.
冰冷的护城河水,带着冬日特有的、能冻碎骨头的寒意,猛地灌进我的口鼻,堵住所有呼吸。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直直往下坠。水面上,那些被沈柔煽动起来的、模糊扭曲的 “义愤” 面孔,晃动着,咒骂声隔着水层嗡嗡作响,像是索命的恶鬼。
最后印在眼底的,是沈柔站在河岸高处,那张清秀脸上,一闪而过的、近乎快意的冰冷。随即,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沉沦的窒息。
“嫂嫂?嫂嫂?”
一个带着几分小心和疲惫的声音,穿透了那溺毙的绝望,硬生生把我从黑暗的深渊里拽了出来。
我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烛光晃得眼睛生疼。不是冰冷的河水,是温暖的、带着淡淡熏香的室内。雕花的红木桌案,青瓷花瓶里插着几支半开的腊梅,墙上挂着寓意吉祥的《松鹤延年》图。这里… 是我沈家的正厅!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一样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坐着的紫檀木圈椅扶手,坚硬的木头硌着掌心,带来一丝真实感。
“嫂嫂,您看?” 那声音又响起来,带着点试探。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烛光摇曳下,站着一个穿着半旧藏青棉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瘦,眉眼间带着长途跋涉的倦意和挥之不去的愁苦。正是我的二弟,沈仲文。
而他身边,紧紧依偎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明显不合身旧棉袄的小姑娘。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瘦瘦小小,低垂着头,露出半截细弱的脖颈。她双手紧紧攥着自己一个打着补丁的小小旧包袱,指节用力到发白,身子微微发着抖,像只惊惶的、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兽。
沈柔。
那个三年后,会捧着一本 “苦辛录”,在满城赞誉中狠狠捅我一刀,最终将我推入地狱的沈柔!
就是现在这个看似无害、楚楚可怜的模样!
一股冰冷的恨意,比护城河的水还要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几乎让我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借着那尖锐的疼痛,我才勉强压住喉咙里翻涌的、想要厉声尖叫的冲动。肺腑间似乎还残留着河水灌入的冰冷和腥气。
“嫂嫂,” 沈仲文没察觉我瞬间的异样,只当我是刚回神,搓着手,脸上堆起苦涩又讨好的笑容,语气更加卑微,“实在是对不住,这个时辰来叨扰。可… 可柔儿她娘在南边跑货,遭了山匪,凶多吉少… 那边乱得很,家里实在没人能顾得上她了…”
他声音哽了一下,眼圈微红,朝着沈柔轻轻推了一下:“柔儿,快,给你婶母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