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双眼睛很大,黑白分明,此刻盛满了惶恐、不安,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 怯懦的审视。她咬着下唇,膝盖一软就要往下跪。
“不用了。” 我的声音响起,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我自己都陌生的冷硬。
沈柔僵在原地,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更加无措。
沈仲文也是一愣,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他印象里的长嫂秦氏,一向是温和宽厚,最讲宗族情谊的。
我站起身,脸上慢慢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如同冰锥,直直刺向那个小小的、惶恐的身影。前世临死前沈柔那冰冷的快意,与眼前这张稚嫩惶恐的脸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的割裂感,烧灼着我的理智。
“二弟,” 我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在寂静的厅堂里,“一家人,说什么叨扰不叨扰的。” 我顿了顿,清晰地捕捉到沈柔在我开口时,身体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连攥着包袱的手指都松了些许。
呵,这就觉得安心了?
我脸上的笑容加深,缓步走到沈柔面前。她下意识地又想低头。
“抬起头来。”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柔浑身一颤,怯生生地抬起脸,对上我的视线。那双眼睛里,水汽氤氲,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前世的我,就是被这层脆弱无害的假象蒙蔽了整整三年!
我伸出手。
沈柔瑟缩了一下,以为我要打她。
我的手却越过了她,稳稳地落在了她紧紧抱着的那只破旧小包袱上。粗糙的布料,带着长途跋涉的尘土气。我用力,将那包袱从她僵硬的手指间,一点点、不容抗拒地抽了出来。
包袱很轻,里面大概就是几件破旧衣裳。
沈柔的手空了,茫然无措地悬在半空,看看我,又看看她父亲,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要掉不掉。
沈仲文也懵了,嘴唇嗫嚅着:“嫂嫂… 这…”
“二弟,” 我掂量着手中轻飘飘的包袱,目光从沈柔那张泫然欲泣的脸上扫过,最终落回沈仲文身上,笑容依旧挂在脸上,眼底却再无半分暖意,“你方才说,束脩、用度,按月奉上,绝不为难?”
“是是是!” 沈仲文连忙点头,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绝不让嫂嫂吃亏!每月… 每月初五,定派人将银钱米粮送来!”
“好。” 我点点头,将那个破包袱随意地往旁边的矮几上一扔,发出轻微的 “噗” 一声。沈柔的目光随着那包袱移动,身体又是一颤。
“柔儿,” 我转向她,声音平淡无波,“既然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沈家,那从今往后,你便安心住下。” 我看着她那双瞬间亮起微弱希冀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补充道,“你父亲既付了银钱,我沈秦氏,自会尽到本分,让你吃饱穿暖,有个遮风避雨的住处,该学的规矩,该认的字,一样也不会少你。”
沈柔眼中的希冀凝固了。这话听着没错,可那冰冷的语气,那毫无温度的 “本分” 二字,像一根根细针,扎得她浑身发冷。没有预想中的温言抚慰,没有亲昵的承诺,只有冷冰冰的 “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