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 我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她洗得发白、袖口磨破的旧棉袄，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和挑剔，“沈家自有沈家的规矩。你既来了，便是沈家的人，言行举止，穿戴用度，都得照着府里的规矩来。莫要再穿这些… 不合时宜的旧衣，没得让人笑话我们沈家苛待亲眷。”
沈柔的脸 “唰” 地一下白了，血色褪尽。她下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破旧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抠进布里。羞辱感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她寄人篱下，连穿什么衣服，都是错？
“至于住处…” 我微微沉吟，目光掠过正厅通往后院的月亮门，“东厢房那边靠近花园，景致是好，但冬日里阴冷了些，玉娇身子娇弱，住着尚需多加炭火。你初来乍到，怕是不习惯。”
沈仲文忙道：“全凭嫂嫂安排！有口热饭吃，有个暖和屋子睡就成！”
“嗯，” 我像是才想起来，随意地一指后院角落的方向，“西边挨着马厩那边，倒还有两间空着的抱厦。虽说是下人们冬日里存放杂物时偶尔歇脚用的，但胜在干燥，前些日子刚修葺过屋顶，不漏风。待会儿让王嬷嬷带人收拾出来，添置一床厚实些的被褥，再搬个炭盆过去，想来也冻不着。”
抱厦！挨着马厩！下人歇脚的地方！
沈柔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地方她刚才进府时路过瞥见过，低矮简陋，离正院极远，紧挨着马厩，味道可想而知！这… 这哪里是给小姐住的地方？
委屈和愤怒瞬间冲垮了恐惧，泪水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却剧烈地抖动着。
沈仲文也惊呆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嫂嫂… 这… 这未免… 柔儿她好歹是…”
“二弟，” 我打断他，脸上的笑容淡去，只剩下一片公事公办的平静，“你既说只要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即可，我这安排，有何不妥？那抱厦虽偏了些，但也是正经屋子，不漏风不漏雨，炭火被褥一应俱全，难道还委屈了她？” 我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沈仲文，“还是说，二弟觉得我沈秦氏会贪墨了你那点用度银钱，故意苛待亲女儿？”
这话太重了！沈仲文被噎得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嫂嫂言重了！我… 我绝无此意！只是… 只是怕委屈了柔儿…” 他看向哭得抽噎的沈柔，又看看我冰冷的神色，最终颓然地垂下头，“一切… 一切但凭嫂嫂做主。柔儿… 快，谢谢婶母收留！”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无比艰难。
沈柔的哭声哽住了。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着沈仲文那副无能为力的样子，再看看我那张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厌烦的脸，巨大的绝望和冰冷的认知瞬间攫住了她。
寄人篱下…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 “本分” 和赤 / 裸 / 裸的轻视。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那个 “谢” 字，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最终，只是对着我的方向，深深地、屈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僵硬无比的大礼。
“行了。” 我挥挥手，像是打发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疲惫和冷淡，“王嬷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