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接单去城郊槐安路,乘客竟是传闻中的鬼公交。
车窗内人影模糊,司机递来湿透的纸币:“终点站,去吗?”
上车后发现乘客们浑身滴水,面无表情望着前方。
车载电视播放着三年前的新闻:暴雨引发山洪,公交车坠河。
突然有人拍我肩膀,回头看见妻子微笑的脸:“你迟到了三年。”
她手指窗外——河底淤泥中,赫然躺着我的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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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是落下来的,是倾泻。浑浊的瀑布狠狠砸在出租车顶棚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整辆车都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水幕碾碎、冲走。车前窗上,雨刮器发了疯似的左右摇摆,刮出的清晰视野不过一秒,立刻又被汹涌的水流吞没,只剩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晕。路灯在雨幕里晕染开惨淡的黄圈,像一只只垂死的眼睛。车轮碾过积水,沉闷的哗啦声不绝于耳,车体随之轻微打滑,方向盘在掌心微微发飘。
我,苏哲,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那道三年前留下的、蜿蜒的旧疤,此刻在昏暗仪表盘微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狰狞。收音机里,本地交通台的信号断断续续,滋滋啦啦的电流噪音里,一个男主持人故作镇定的声音勉强穿透:“…持续暴雨红色预警…城郊槐安路段积水严重…请…绕行…滋啦…”
槐安路。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刺进我的太阳穴。尖锐的痛感瞬间炸开,伴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溺水般的恐慌,猛地攫住了心脏。视野边缘似乎有瞬间的黑暗,我用力眨了下眼,深深吸进一口带着浓重湿皮革和雨腥味的空气。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雨夜,也是槐安路…那个巨大的、黑色的漩涡…
我下意识猛踩刹车。
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尖叫,车头失控地甩了一下,又猛地顿住。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擂鼓般撞击着肋骨。我伏在方向盘上,急促地喘息,冰冷的汗水从额角滑落,混进同样冰冷的雨水气息里。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停顿中,一声突兀的电子音效刺破了雨声和我的喘息——是接单APP。
屏幕幽蓝的光照亮了我瞬间僵硬的脸。目的地:槐安路尽头,黄桷树公交站。
时间:凌晨一点十五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点砸在车顶的轰鸣,单调而巨大,像某种洪荒巨兽的心跳。寒意,并非来自车外的冷雨,而是从骨髓深处,顺着脊椎一路炸开,爬满了全身。指尖冰凉麻木。槐安路…黄桷树站…这个时间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恐惧和某种诡异吸引力的冰冷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
那地方,早就废弃了。废弃三年。自从那辆载着二十多条人命的公交车,连同它行驶的整段路,一起被那场山洪彻底抹掉之后。
去?不去?
理智的警铃在脑中疯狂嘶鸣,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那地方邪性!所有关于“鬼公交”的都市传说碎片,此刻不受控制地在脑海里翻腾、拼凑:雨夜出现,模糊的人影,湿漉漉的钞票…每一个细节都指向那片被水吞噬的死亡之地。
但方向盘上的手,那道狰狞的旧疤,却隐隐传来一种灼烧般的痛感。一种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压过了纯粹的恐惧。像在深不见底的河底淤泥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呼唤我,等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