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把最后一碗麻辣烫端到桌上时，围裙上又溅了几滴红油。她习惯性地用手背蹭了蹭，却蹭出更明显的印子，像幅潦草的画。
“小满，3号桌加份鱼丸！”老板娘在灶台后喊，声音混着抽油烟机的轰鸣。
“来了！”林小满应着，转身往冰柜跑。塑料拖鞋踩在油腻的地板上，“吱呀”一声，像在替她叹气。
这是她在“老街麻辣烫”打工的第三个月。每天从中午忙到深夜，端碗、擦桌、洗碗，一个月挣三千块，一半寄给老家的奶奶，一半攒着——攒着那点渺茫的希望，想凑够学费，回学校读书。
她本该是市一中高三的学生。去年冬天，父亲在工地摔断了腿，包工头卷款跑路，家里瞬间塌了天。奶奶急得中风，躺床上动弹不得，母亲抱着她哭了三夜，说：“小满，要不……别读了？”
她没哭，只是默默收拾了书包，跟着同村的婶子来城里打工。那天离开家时，她回头看了眼墙上的奖状——从小学到高中，贴了满满一墙，风吹过，纸角轻轻抖，像在跟她说再见。
“发什么呆？鱼丸呢！”老板娘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不耐烦。
林小满回过神，赶紧拿出鱼丸往锅里丢。滚烫的汤溅在手上，她疼得缩了下，却没敢吭声。
收工已是凌晨一点。林小满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住处——一间月租三百块的地下室。掀开厚重的棉门帘，霉味和潮气扑面而来，墙角的灯泡接触不良，忽明忽暗，像随时会熄灭。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旧纸箱，里面是她没舍得扔的课本和笔记。借着微弱的灯光，她翻开数学书，指尖划过“函数”“导数”这些熟悉的字眼，眼眶突然热了。
她还记得班主任王老师说过：“小满，你脑子灵，好好学，考个重点大学没问题。”可现在，她连课本都快认不全了。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短信：“奶奶今天能坐起来了，别担心。你照顾好自己，别太累。”
林小满吸了吸鼻子，回了句“我没事，妈你也保重”，然后把手机塞回口袋，继续看书。地下室很冷，她裹紧了薄被子，把书凑近灯泡，一个字一个字地啃。
她不知道这样坚持有没有用，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学校。但她不想放弃——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从尘埃里爬出去的光。
这天中午，店里来了个穿西装的男人。他不像其他客人那样大声喊“老板，来碗特辣”，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点了份清汤麻辣烫，还特意说“少放调料，清淡点”。
林小满端过去时，不小心被旁边跑过的小孩撞了下，汤洒了些在他的西装裤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慌了，赶紧拿出纸巾去擦。
男人没生气，反而站起来扶住她：“没事，不碍事。”
他的声音很温和，林小满抬头，看清了他的脸——大概三十多岁，戴副金丝眼镜，眉眼干净，像个老师。
“真对不起，我赔你清洗费吧。”林小满急得脸都红了，她知道这种西装肯定很贵。
“不用不用。”男人笑着摆手，“一点汤而已，回家洗洗就好。你是这里的服务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