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郎李三暴雨夜救下一只垂死的白狐。
白狐化作人形赠他一面能照人前世因果的铜镜。
妻子好奇照镜,竟映出她前世是前朝公主。
消息传开,赵老爷带兵闯门:“公主玉体岂容草民玷污。”
官兵掀开被褥那刻,铜镜突然睁开血眼:“偷来的富贵,该还了。”
暴雨疯了似的抽打着山路,像无数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李三裸露的脖颈上。
冰冷的雨水顺着破旧的斗笠边缘淌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脚下的泥浆又深又滑,每一步都像踩在吸饱了水的烂棉絮里,沉重无比。
肩上那副压弯了扁担的杂货担子,此刻更是如同两座大山,硌得他瘦削的肩膀生疼。
“这鬼天气!”李三低声咒骂了一句,声音刚出口就被呼啸的风雨撕得粉碎。
扁担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他咬紧牙关,拼命稳住身体,在这片被浓墨般的雨幕和呼啸狂风彻底主宰的山路上艰难跋涉。
前方,黑黢黢的山影如同蛰伏的巨兽,只隐约可见山道旁几棵被风雨蹂躏得东倒西歪的老树狰狞扭曲的轮廓。
突然。
一道刺目的白光撕裂了混沌的雨夜,紧随而至的,是几乎要震碎耳膜的炸雷。
轰隆——脚下的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就在这天地失色的瞬间,一个影子,一个湿淋淋、裹着泥浆和刺目猩红的影子,如同被那惊雷劈落一般,从路旁陡峭的斜坡上滚落下来,带着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不偏不倚,重重撞在李三前面的扁担上。
咔嚓!
一声脆响,那根用了多年、浸透汗水的桑木扁担,竟被硬生生撞断了。
李三猝不及防,身体猛地向前踉跄扑去,沉重的担子“哗啦”一声摔在泥水里,里面的针头线脑、粗瓷碗盏瞬间滚落出来,被泥浆裹挟着,一片狼藉。
“哎呦!”李三痛呼一声,顾不得散落的货物,惊恐地看向那撞断他扁担的“祸首”。
那东西蜷缩在泥泞里,剧烈地抽搐着,发出一声声微弱到几乎被风雨淹没的哀鸣。
借着下一道惨白闪电的光,李三看清了——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
只是此刻,那身白毛被泥污和粘稠的鲜血染得斑驳不堪,一条后腿怪异地扭曲着,露出森森白骨,一道深可见骨的巨大爪痕斜斜撕裂了它的肩背,伤口皮肉翻卷,正汩汩地向外冒着血水,又被无情的雨水迅速冲淡。
白狐那双原本该是灵动的眼睛,此刻半睁着,里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无尽的恐惧,瞳孔深处倒映着李三惊愕的脸,还有这灭顶的雨夜。
它的呼吸急促而微弱,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眼看就要不行了。
李三的心猛地一揪。
他是个走村串户的穷货郎,平日里看惯了世态炎凉,也深知山野精怪的传说。
眼前这只垂死的白狐,美得惊心动魄,也伤得触目惊心。
救?传说里救狐仙得报恩的故事多了,可谁知道是福是祸?
这荒山野岭,风雨交加……不救?
那哀鸣像细针一样扎着他的耳朵,那绝望的眼神死死烙在他心上。
它流出的血,被雨水冲到他脚边的泥水里,像一条蜿蜒的红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