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祭:陈默 生于庚辰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我的瞳孔,刺穿我的大脑!
庚辰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
这是我的生辰八字!一字不差!这是我奶奶在我襁褓时,亲手用毛笔写在红布条上,缝在我贴身小袄里的八字!
这…这烧的…是我的买命钱?!
冰冷的河风卷着纸钱燃烧的灰烬,打着旋儿,像一群黑色的蝴蝶,无声地扑向那片死寂的、浮着三舅爷尸脸的墨黑水面。
冰冷的河风像无数细小的冰针,扎透我湿透的衣衫,刺进骨髓深处。那行墨黑的小字——“受祭:陈默 生于庚辰年七月初七亥时三刻”——在跳跃的、行将熄灭的火光中,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我僵死的视网膜上。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刺骨的恶意和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宣判。
我的生辰八字。
烧的是我自己的买命钱!
“呃…”喉咙里只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像垂死的鱼在岸上徒劳地开合着嘴。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被这行字抽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冰冷的虚无。攥着最后一点燃烧纸钱的手指无力地松开,带着火星的残骸飘落,在湿冷的河滩卵石上迅速黯淡、熄灭。
“嘿嘿…省省吧,后生仔…”老太婆那干涩、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的嘲弄,“你的路引…早就备好了。烧再多,也买不回你的时辰咯…”她佝偻的身影在青灰色的月光下,像一株扎根在坟头的枯树,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我的四肢百骸。那不是奔跑后的虚脱,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剥离感。仿佛支撑这具躯壳的最后一点精气神,也随着那烧掉的“买命钱”一起化为了灰烬。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意识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下沉。忌熬夜!老辈人的警告如同惊雷在心底炸响——中元夜熬着不睡,阳气衰弱,就是给那些东西大开方便之门!此刻,这禁忌的惩罚来得如此迅猛而致命。我试图抵抗这突如其来的昏沉,拼命想睁大眼睛,可视线却越来越模糊,老太婆那张布满褶皱的、带着诡异笑容的脸,在眼前扭曲、晃动。
6 黄泉路引灯
“睡吧…睡吧…”一个轻柔得近乎蛊惑的低语,不知从哪个方向飘来,钻进我混沌的耳朵里,带着一种催眠的魔力,“睡着了…就不怕了…水边…多凉快…”
水边?凉快?
这两个词像冰冷的钩子,瞬间钩住了我仅存的一点意识碎片。一个被深埋的、属于童年的、恐惧到极致的记忆片段,猛地冲破昏沉的迷雾,无比清晰地撞进脑海!
回忆的碎片在意识深处翻涌: 那也是一个夏夜,闷热得没有一丝风。晚饭后,三舅爷坐在院里的竹躺椅上,摇着蒲扇,给我们这群围着他听故事的小孩讲“水猴子”(水鬼的俗称)的事。他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神秘感。
“…那年也是中元节前后,河对岸老王家那小子,壮得跟头牛犊似的,偏不信邪!傍晚热得受不了,非要去河里扎个猛子凉快凉快!他娘哭着喊着拦不住啊…”三舅爷的蒲扇停了,浑浊的老眼望向黑沉沉的河面方向,里面是深深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