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全球高温,室外温度超过40℃,婆婆还坚持省电不开空调。

我汗流浃背地哀求,她只是一味的冷笑:“这点热都受不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一点苦都吃不了,想当年......”

直到她亲孙子耀祖来家避暑。

她半夜三次关掉耀祖的空调,怕他冻着。

第四次时,耀祖睡梦中一个肘击:“滚!老登!”

婆婆轰然倒地,耀祖翻身嘟囔:“有些老登,只有挂墙上才老实……”

热浪像一锅烧糊的粘粥,沉甸甸地糊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气象台那个猩红的数字“40℃”已经挂了好几天,看得人心烦意乱。空气吸进肺里都带着滚烫的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咽刀子。

开窗没有风,关窗又闷得要死。

热,无孔不入。

它从滚烫的墙壁里渗出来,从吸饱了阳光的地板里蒸腾上来,黏腻地裹住每一寸皮肤。

汗水不是流出来的,是直接从毛孔里被这巨大的压力榨出来的,汇成一道道蜿蜒的小溪,爬过脖颈,浸透薄薄的睡衣,最后洇湿了身下那张廉价的竹席,留下一个清晰的人形汗印。

我像一条搁浅在滚烫沙滩上的鱼,徒劳地张着嘴,胸腔里火烧火燎。

卧室里那台崭新的、闪着金属冷光的空调,像个沉默的救世主,安静地挂在墙上。但它的遥控器,此刻却攥在客厅沙发里那个枯瘦、如同千年树根般盘踞的身影手中——我的婆婆,李金花。

“妈…”我的声音嘶哑干裂,像砂纸在摩擦,“求您了…开会儿空调吧…就一小时…真受不了了…”

汗水糊住了我的睫毛,视线里婆婆那张刻满岁月沟壑的脸显得模糊而遥远,只有她嘴角那丝冰凉的弧度异常清晰。

她撩起松弛的眼皮,浑浊的眼珠里射出两道淬了冰的光,慢悠悠地晃了晃手里那个小小的遥控器,如同摇晃着掌控生死的权杖。

“这点热都受不了?”她的声音尖细、干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讽,“我们年轻那会儿,三伏天顶着日头割麦子,汗流进眼睛里辣得生疼,不也活过来了?现在的人啊,就是矫情!金贵!”

她嗤笑一声,那笑声像钝刀子在刮骨头,“空调一开,那电表转得跟风车似的,哗哗的都是钱!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省着点!心静,自然凉!”

心静自然凉?

我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真丝薄衫,看着她旁边那台摇头风扇吹出的微弱气流拂动她花白的鬓角,只觉得一股邪火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倒是“静”得很!那风扇对着她一个人吹,小风悠悠,她当然能“凉”!

我强压下喉咙口的腥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带血的月牙印。争辩是没用的,在这个家里,她的意志就是铁律。省电,是她至高无上的神谕。

好在,我找的救兵应该快来了。

就在这时,防盗门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伴随着一个被骄阳烤蔫了、却依旧霸道十足的童声:“开门!热死啦!我来了!”

客厅里那尊千年树根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之水。婆婆李金花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动作利落得完全不像一个七旬老人,脸上堆积的刻薄冰霜瞬间融化,绽放出近乎谄媚的、菊花般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