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大乖孙!我的心肝宝贝耀祖来啦!”她小碎步冲到门口,那身姿那速度,堪比奥运健儿。
门开了,一股更灼人的热浪裹挟着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滚了进来。
十岁的耀祖,像一座移动的小型锅炉,穿着印着夸张怪兽图案的T恤,小脸通红,汗津津的头发贴在脑门上。他手里还拖着一个巨大的、塞得鼓鼓囊囊的奥特曼行李箱。
“热死啦!热死啦!这鬼天气!”耀祖一进来就嚷嚷着,把沉重的行李箱往地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像巡视领地的国王,小眼睛滴溜溜一转,精准地锁定了我卧室墙上那台沉默的空调。“哇!新空调!”他欢呼一声,炮弹似的冲进屋里,四处翻找遥控器。
我心中一喜,下意识看向婆婆。
只见她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角细微地抽搐着,显然“电费”那根敏感的神经又被狠狠戳中了。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省电”、“心静自然凉”之类的金科玉律。
但耀祖根本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小胖子熟练地抓起遥控器,手指头噼里啪啦一顿猛按。
“滴!”一声清脆的开机音,如同天籁。紧接着,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一股清凉的、带着微微潮气的白色冷风,如同久旱后的甘霖,瞬间喷涌而出!
“爽——!”耀祖叉着腰站在风口下,仰着小胖脸,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活像刚蒸完桑拿跳进冰水池。那冷风拂过他汗湿的头发,也丝丝缕缕地飘散到客厅,带来片刻虚幻的清凉。
婆婆李金花站在卧室门口,脸上的笑容像是刷上去的劣质油漆,在冷气的冲击下开始龟裂。
她看着那呼呼送风的机器,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16℃”,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下撇,眼神里交织着对孙子的溺爱和对那疯狂旋转的“电表”的心疼,最终,溺爱以微弱的优势暂时压倒了心疼。
她没说话,只是那攥着围裙角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我的卧室,理所当然地成了耀祖的“避暑行宫”。我那可怜的竹席和薄被被他毫不客气地卷起来丢到角落,换上了他自带的印着变形金刚的冰凉席和他那床印满奥特曼、厚实得能捂出痱子的绒毯。
空调遥控器成了他的专属权杖,温度永远定格在最强劲的16℃。
直至入夜,城市像个巨大的蒸笼,余温未散。
整个屋子只有我卧室的门缝下,透出一线清凉的白光,以及空调外机低沉的、持续不断的嗡鸣——那是金钱燃烧的声音,也是婆婆心头滴血的声音。
凌晨一点,万籁俱寂,只有空调的送风声规律而催眠。我躺在客厅闷热的地铺上,意识在黏稠的热浪里浮沉。
没错,我被赶出来了,耀祖在我的卧室里吹着空调,而我,只能借着小风扇吹出来的热风熬过这个夜晚。
突然,“嘀”一声轻微的电子音,穿透了寂静。
我下意识地睁开眼。卧室门缝下那道代表清凉的白光,消失了。黑暗重新吞噬了门缝。紧接着,是极其轻微的、蹑手蹑脚的脚步声,从卧室门口,慢慢挪回客厅沙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