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病了很久，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男友陈阳的妈妈来探病，看见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中药，皱起了眉。
「小林啊，你妈这病就是个无底洞，你一个女孩子家，以后怎么办？」
她拉着陈阳的手，意有所指：「我们家阳阳，以后可不能找个累赘。」
我姨从厨房出来，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笑呵呵地打圆场：「嫂子说笑了，我们家小念勤快着呢。」
陈阳妈妈撇撇嘴，眼神嫌恶地扫过我姨那双粗糙的手。
「一家子拖油瓶。」她小声嘟囔。
我端着药碗的手，猛地一抖。
这时，里屋传来奶奶嘶哑的尖叫。
我和我妈冲进去，只见奶奶枯瘦的手死死抓住床沿，浑浊的眼睛瞪着我妈，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
她指着我妈，又转向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吼道：
「她不是你妈！你姨才是你妈！你爸这个畜生……」
声音戛然而止。
奶奶断气了。
世界一片死寂。
我看见我爸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1 惊天遗言
我奶奶死了。
死在了她自己的床上，死在了她临终前那句石破天惊的遗言里。
陈阳和他妈早就跑了，像躲一场瘟疫。
我爸瘫在地上，我妈抱着奶奶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我姨站在门口，脸色比墙皮还白，整个人都在发抖。
而我，很平静。
平静得不像话。
我甚至还有闲心想，奶奶的嗓子真好，最后那声吼，中气十足。
「她不是你妈！你姨才是你妈！」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在我脑子里来回地拉。
血肉模糊。
我看着我妈，她叫周晴，是镇上最温柔的女人，为了生我伤了身子，一辈子体弱多病。
我看着我姨，她叫周秀，是我妈的亲妹妹，一辈子没嫁人，在我家任劳任怨，把我当亲生的疼。
我看着我爸，林建国，老实本分的男人，爱我妈爱得要命。
这是我的家。
一个完美到有点不真实的家。
现在，这个完美的壳，被奶奶用命砸出了一条缝。
我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我妈的背。
「妈，别哭了，我们该给奶奶办后事了。」
我的声音很稳，稳到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妈抬起头，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上，眼神里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惊恐。
她躲开了我的触碰。
我爸爬起来，一把拉住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小念，你奶奶……她胡说的，她老糊涂了！」
「是吗？」我笑了笑，「爸，你抖什么？」
他的手冰冷，汗津津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姨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小念，你别听你奶奶胡说！我……我怎么可能是你妈！你别多想！」
她的眼神慌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我看着他们三个。
三个我最亲的人。
三个此刻看起来像小丑一样的人。
我突然觉得很恶心。
一种从胃里翻涌上来的，生理性的恶心。
我甩开他们的手，冲进卫生间，趴在马桶上吐得昏天暗地。
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有酸水。
我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脸，那双通红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我姨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