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个被我推开的小丫头,她趴在地上,那双惊恐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我背上新添的、皮开肉绽的鞭痕,泪水混着脸上的泥灰冲下两道白痕。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呜咽,像只濒死的幼兽。
我撑着剧痛的身体,艰难地把自己从碎石堆里拔起来,背上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的痛。我没看她,只是用尽全身力气,重新扛起那沉重如山的矿车,镣铐拖地,发出更刺耳的刮擦声。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刀尖上。汗水、血水、泥水混在一起,从额角淌下,流进嘴里,又咸又苦又腥。
活下去。像野狗一样活下去。这就是矿洞里的唯一法则。
2 血斗场里爬出的狼
“斗兽坑”——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绝望的铁锈味。它深嵌在青云宗外门一处偏僻的山坳里,像大地上一块丑陋的伤疤。坑壁陡峭,布满嶙峋的怪石和干涸发黑的血迹。坑底则是厚厚一层混杂着暗红砂土的灰白粉末,那是无数失败者被踩碎、被岁月风干的骸骨。
正午毒辣的日头直射下来,毫无遮拦地炙烤着坑底,空气被蒸腾得扭曲。坑壁上凿出的简陋看台挤满了人,外门弟子、杂役,甚至还有几个衣着光鲜、带着仆从的内门弟子。他们脸上混杂着兴奋、残忍和无聊的冷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坑底,如同在看一群注定要互相撕咬至死的蝼蚁。喧嚣的叫骂声、下注的吆喝声、刺耳的哄笑声汇聚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声浪,狠狠砸下来。
十个奴隶,包括我和那个瑟瑟发抖的小丫头,被粗暴地推搡着,跌入坑底。冰冷的镣铐终于被除去,手腕脚腕上只留下深紫的淤痕。但这点“自由”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恐惧。我们像被投入沸水中的青蛙,本能地彼此散开,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警惕地打量着周围每一个可能瞬间扑上来撕咬的“同伴”。空气里弥漫着汗臭、血腥味和一种濒死的疯狂气息。
小丫头紧紧贴在我身后,瘦小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牙齿磕碰的声音清晰可闻。她冰凉的小手死死攥着我破烂衣角的一角,仿佛那是唯一的浮木。
“开始——!”看台上,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拖长了调子嘶喊,如同宣布屠宰开始的号令。
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息。一个身材异常魁梧、脸上带着刀疤的奴隶猛地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眼赤红,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碎石,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干瘦奴隶扑了过去!杀戮的序幕瞬间拉开!
惨叫、骨头碎裂的闷响、绝望的嘶吼……瞬间填满了整个斗兽坑。血腥味浓烈得化不开。有人被扑倒,喉咙被咬开;有人被石头砸碎了脑袋;有人像受伤的野兽,在坑底疯狂地冲撞嘶嚎……
我护着小丫头,贴着坑壁艰难地移动。背上的鞭伤在剧烈的动作下不断撕裂,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汗水混着血水模糊了视线。我捡起一根不知是谁遗落的、前端磨尖的粗硬兽骨,死死攥在手里,骨节捏得发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凶狠,逼退靠近的敌人。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更深处,一种被逼到绝境的、近乎麻木的凶狠在疯狂滋长。
“躲开!”我嘶哑地低吼,猛地将小丫头往旁边一堆嶙峋怪石的缝隙里推去。几乎是同时,那个刀疤脸壮汉解决掉第二个对手,血红的眼珠猛地锁定了我们!他脸上溅满了别人的血,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低吼着,像一头失控的犀牛,拖着半截断矛,朝我们猛冲过来!沉重的脚步踏在骨粉上,扬起一片惨白的尘雾。断矛那参差不齐的尖端,直直刺向我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