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的钟声,在寂静无声的殡仪馆走廊深处,沉闷地敲了十二下。声音像是被厚厚的吸音棉裹住了,传到我值班室时,只剩下一缕有气无力的尾音,勉强搅动着凝滞的空气。林晚——也就是我——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目光从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排班表移开,落在旁边冰冷的监控屏幕上。
十六个监控格子,大部分漆黑一片,只有几个走廊入口和公共区域的探头,映出惨白灯光下空无一人的通道。寒意似乎从屏幕里渗出来,沿着指尖爬向手臂。我下意识地裹紧了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指尖触到冰凉的尼龙面料,激得一个寒颤。这鬼地方,白天人来人往还稍有点活气,一到深夜,连空气都沉甸甸的,吸一口肺里都带着冰碴子。
指尖在鼠标滚轮上无意识地滑动,监控画面一格一格地切换。没什么异常,只有死寂。就在我准备关掉监控界面,随便找点剧看看熬时间时,眼角余光猛地扫到最角落的一个画面——三号告别厅的侧门监控。那扇沉重的实木门旁边,似乎有个模糊的、颜色极浅的影子,极其短暂地晃了一下,像被风吹起的半透明塑料袋,又像……某种难以形容的东西。
我心脏骤然一缩,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立刻把那个监控窗口放到最大。画面放大后变得有些粗糙模糊,侧门那里空空荡荡,只有惨白的灯光在地面瓷砖上投下冰冷的反光。刚才那抹白影,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视。
“呼……”我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刚松弛一丝,后背的汗毛还没来得及倒伏下去——
“啪!”
头顶的白炽灯管毫无征兆地熄灭了,连同桌上电脑的屏幕,瞬间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漆黑。绝对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瞬间吞噬了所有轮廓。只有窗外远处城市模糊的光污染,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几道极其微弱、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惨淡光痕。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都仿佛在耳膜里擂鼓。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肋骨,咚咚咚的声音在寂静中震耳欲聋。我僵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手指死死抠着冰凉的扶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软塑料里。黑暗中,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眼睛在凝视。刚才监控里那抹诡异的白影,此刻在纯粹的黑暗里,被恐惧无限放大,如同冰冷的幽灵,无声地悬浮在四周。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无比漫长。
突然!刺耳尖锐的铃声猛地撕裂了死寂!是我的手机!它就放在离我右手不到半尺的桌面上,此刻屏幕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我惊恐万状的脸,也照亮了屏幕上跳动的那一行字——未知号码。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死死盯着那疯狂闪烁的屏幕,急促的铃声在绝对寂静的黑暗中听起来格外惊悚,像催命的符咒。接?还是不接?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冰凉地淌过太阳穴。那铃声顽固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跳进冰窟窿般,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手指颤抖着,狠狠按下了接听键,几乎是吼了出来:“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