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的春天,陈默接到二舅的电话,说镇里要拆老戏楼盖罐头厂。他连夜从县城赶回去,走到高坡下时,看见戏楼的断墙上爬满了牵牛花,紫色的花在风里摇摇晃晃,像无数只眼睛在看。
“推土机昨天就来了,可一靠近戏楼就熄火。”二舅蹲在坡上抽烟,指着不远处的挖掘机,“你看那发动机,拆开全是细丝线,跟皮影上的一样,扯都扯不断。”
陈默爬上戏台,看见黑檀木箱子还在角落里,锁上的缠枝莲被阳光照得发亮。他打开箱盖,里面的皮影静静躺着,黑玛瑙眼睛在光线下闪着暖光。最底下的戏本子里,夹着片干枯的海棠花瓣,是去年秋天他从南方带回来的。
“沈先生,姥娘,我带海棠来看你们了。”他把花瓣放在皮影旁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响动。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戏楼门口,手里举着个纸糊的皮影,怯生生地问:“叔叔,这里真的有会动的皮影吗?我奶奶说,夜里来能听见唱戏。”
陈默愣了愣,忽然笑了。他拿起那个老生皮影,对着阳光举起,影子投在断墙上,随着他的手上下舞动。“想听哪出?《夫妻观灯》好不好?”
小姑娘的眼睛亮了,举着自己的纸皮影跑过来:“我扮花旦!”
那天下午,戏楼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陈默把箱里的皮影全拿出来,教孩子们怎么操控,断墙上的影子你来我往,像场热闹的大戏。周老头搬来他爹留下的旧唱机,里面放着1946年录的《夫妻观灯》,咿咿呀呀的唱腔在戏楼里回荡,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罐头厂最终没盖成。镇里把戏楼修了修,添了新的屋顶和门窗,挂了块“皮影文化馆”的牌子。陈默每个月都回来一次,教孩子们画皮影、唱老戏。有人说,夜里还能看见戏楼里亮着灯,断墙上有影子在唱戏,男的像教书先生,女的梳着麻花辫。
1990年秋天,陈默带了盆海棠花,放在戏台中央。花开得正艳,粉白的花瓣落在皮影箱上,像撒了层雪。他打开箱子,看见里面多了个新的皮影,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举着朵海棠花,眉眼像极了当年的姥娘。
月光爬上戏台时,陈默拿起那个新皮影,和老生、花旦的皮影一起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