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在前方——那栋几乎被藤蔓吞噬的老楼。废弃的旧产科病房。尘封的大门被一把老旧的挂锁把守着,锁链锈迹斑斑。我放下推车,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外婆留下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手术刀。冰冷的刀柄贴着汗湿的掌心,竟奇异地带来一丝诡异的镇定。外婆…是你在帮我吗?刀尖对准锁芯最脆弱的地方,我用尽全力,狠狠撬了下去!
“咔哒”一声脆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锁开了。沉重的铁门被推开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长音,像一声垂死的叹息。一股浓重的、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某种早已消散却又固执残留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里面漆黑一片。我打开强光手电筒,光柱像一把利剑劈开厚重的黑暗。光束扫过,灰尘在光柱里疯狂舞蹈。斑驳脱落的墙皮,翻倒的废弃病床,散落在地上的旧病历纸……时间在这里仿佛凝固了几十年。唯一还算完整的,是角落里那张蒙着厚厚灰尘、金属支架锈蚀的旧产床。
“快!把她推进来!轻点!”我对着门外低吼。小李和一个值夜班时被我强拉来的器械护士小周,正吃力地将担架上的老人从狭窄的后门挪进来。他们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惨白如纸,写满了恐惧和孤注一掷。
老人被小心翼翼抬上那张冰冷坚硬的旧产床。微弱的手电光下,她的脸像一张揉皱的纸,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监护仪连接上备用电池,屏幕亮起,微弱的心跳曲线还在顽强地跳动。这里没有无影灯,只有我举着的手电筒和护士手里另一支颤抖的光源;没有恒温空调,只有夜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吹得人骨头缝发冷;没有先进设备,只有推车上最基础的器械和我口袋里那把被临时打磨过、刃口闪着寒光的锈刀。
“开始!”我的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废弃产房里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刀锋划开皮肤,精准,稳定。血,暗红色的、带着岁月沉淀下苦难气息的血,立刻涌了出来。暴露在光线下的子宫,像一个饱经摧残、布满狰狞疤痕和粘连组织的战场遗迹。找到那个汹涌的出血点,比想象中更艰难。视野极其有限,汗水不断模糊我的视线。每一次止血钳的夹持,每一次缝合线的穿引,都在跟死神抢夺时间,都在挑战着这简陋到极致的条件下手术的极限。外婆那把磨得锃亮的手术刀,在我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落下都异常沉重,又异常坚定。缝回去…把被夺走的尊严缝回去…外婆的声音像咒语,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低回。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像钝刀子割肉。汗水浸透了刷手衣,冰冷地贴在背上。就在我即将完成最关键部位止血缝合的瞬间——
“砰!!!”
一声巨响,如同惊雷在死寂中炸开!废弃产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用暴力狠狠踹开!碎裂的木屑飞溅!
几道刺眼雪亮的光柱猛地射了进来,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了产床上垂危的病人、满手是血的我,以及旁边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软的小李和小周!
“不许动!警察!”严厉的吼声震得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