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重重摔在湿滑冰冷的崖顶泥泞里,肋骨磕在坚硬的岩石上,剧痛却远不及心底那片瞬间坍塌的深渊。
2
我蜷缩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不是为了寒冷,是为了那在我指尖滑落、被黑暗彻底吞噬的、微不足道却又重逾千斤的重量。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
那场噩梦般的暴雨早已停歇,被冲刷得异常干净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虚假的、脆弱的蔚蓝。阳光刺眼,却丝毫驱不散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霾和那挥之不去的、湿漉漉的绝望气息。
云山隧道——那条吞噬了至少七条生命,包括那个在我指尖滑落的小生命的巨大伤口,依旧狰狞地横卧在山体之中。
大型机械昼夜不停地轰鸣,试图清理入口处堆积如山的乱石和泥土,但进展缓慢得像蜗牛爬行。每一次机械臂的移动,都扬起漫天呛人的灰尘。
我坐在临时搭建的救援指挥帐篷外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头盔放在脚边,身上橙红色的救援服沾满了泥垢,干涸成一种暗沉的褐色。
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救援服袖口边缘磨损的线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三天前那襁褓柔软的触感和它滑落时带来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失重感。那女人最后那句“他本就不该活!”的诅咒,像毒蛇一样,日夜啃噬着我的神经。
“林焰!”
队长老陈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他大步走过来,身上同样泥泞不堪,眼窝深陷:
“西侧清理出了一个小口子,探测仪显示里面有生命体征!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着一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生命体征?在这片死寂的坟墓里?三天了!
“我去!”
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头盔被我紧紧抓在手里,冰凉的触感刺激着掌心。
老陈用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力道沉甸甸的:
“小心!里面结构极其不稳!发现任何不对,立刻撤!明白吗?”
“明白!”
我戴上头盔,咔哒一声扣紧颌带,将那股翻涌上来的复杂情绪——混杂着恐惧、渺茫的希望和一种近乎自毁的赎罪冲动——狠狠压了下去。
拿起强光手电和便携式气体探测仪,我深吸一口气,钻进了那个刚刚被挖掘出来、仅容一人勉强通过的、如同怪兽咽喉的黑暗缝隙。
隧道内,是另一个世界。
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所有光线,只有我手中那束强光手电的光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徒劳地切割着厚重的混沌。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混杂着浓烈的尘土味、潮湿的霉味,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脚下的地面崎岖不平,散落着大小不一的混凝土碎块、扭曲断裂的钢筋,每一步都像踩在随时会坍塌的陷阱上。
冰冷的、带着湿气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贴着皮肤刮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有人吗?救援队!听到请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