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脚下触到的地面冰冷坚硬,像是青石板。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我瞬间如坠冰窟,连呼吸都停滞了。

没有宾客满座的喧嚣,没有张灯结彩的喜庆。眼前是一间极其宽敞、却异常空旷幽暗的大堂。光线昏沉,只有几对惨白惨白的灯笼挂在极高的房梁上,幽幽地散发着微弱的冷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密的灰尘。灯笼的式样……分明是办丧事用的那种白纸灯笼!

大堂深处,影影绰绰似乎立着不少人影,全都穿着那种死气沉沉的暗红“喜服”,如同一个个没有生命的剪影,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他们僵硬地面朝着我的方向,脸上……脸上像是罩着一层灰扑扑的雾,五官模糊不清,只有一种空洞的、直勾勾的“注视”感,比最深的黑夜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牵引着,投向正前方——那里应该摆放天地桌和父母位的地方。

然而,没有天地桌,没有高堂椅。

只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巨大的、漆黑森然的木制神龛!

神龛的样式古朴而阴森,黑漆漆的木头反射着灯笼惨白的光,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和压迫。神龛里没有供奉任何神像,正中央的位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

是我的脸!

那张脸年轻、苍白,带着一种病态的安详,双眼紧闭,嘴角似乎还凝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解脱般的微笑?那分明是一张遗照!是我病重昏迷时,娘守在床边以泪洗面时,我恍惚间曾见过的、被泪水模糊了的自己!

巨大的恐惧如同海啸般瞬间将我吞没!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凝固!我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一拜天地——”

喜娘那尖利平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丧钟敲响,在这死寂的灵堂般的“喜堂”里回荡。

一股冰冷刺骨的阴风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这风邪门得很,力道奇大,带着一股浓烈的土腥和腐纸的气息,猛地灌入厅堂。

我头上那方沉重的红盖头,被这邪风猛地掀起一角!

视线瞬间失去了遮挡。

红绸的另一端,就在我身侧咫尺之处,站着我的“新郎官”。

他穿着同样式样古旧、暗红如血的宽大袍服。然而,那袍服下的身躯……根本没有血肉!宽大的袖口里,垂落出来的,赫然是一只惨白的、完全由骨骼构成的手!那森森指骨嶙峋,关节处泛着一种死寂的青灰色,此刻正僵硬地、却又无比真实地攥着那根连接着我们两人的红绸!

我的目光,如同被最粘稠的噩梦黏住,死死定在那只白骨嶙峋的手上。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沿着脊椎疯狂向上攀爬、噬咬。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支撑着我的骨头仿佛都在咯咯作响,随时要散架。

“二拜高堂——”

喜娘那催命般的声音再次穿透死寂的空气,冰冷平板,毫无波澜。这声音像是一把生锈的钝刀子,再次狠狠剐蹭在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

我像一个彻底坏掉的提线木偶,被身后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操控着,僵硬地弯下腰。就在低头俯身的刹那,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自己紧握着那个“护身符”包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