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雨夜惊魂

雨下得没完没了,又冷又密,敲在搬家卡车脏兮兮的铁皮顶棚上,发出沉闷而急促的鼓点,像是某种不祥的催促。水珠顺着陈默的刘海往下淌,冰凉地滑过眉骨,最终悬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前这座老宅的轮廓——青砖墙在雨幕里湿漉漉地泛着幽光,瓦檐下挂着浑浊的水帘,两扇厚重、漆皮剥落得如同老人疮疤的木门紧闭着,沉默地立在巷子深处,像一口钉死在潮湿泥土里的旧棺材。

“128号,是这儿了,没错吧?”司机粗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凝视,带着浓重本地腔调的尾音,砸在雨声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叼着烟,不耐烦地朝那门牌努努嘴,锈蚀的铁牌上,“128”几个数字边缘渗着暗红,像凝固的血迹。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喉咙有些发紧,只闷闷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掏出那把磨得发亮的黄铜钥匙,插进锁孔。锁芯里传来艰涩的“咔哒”声,仿佛生锈的齿轮在抗拒转动。他用力拧动钥匙,一股陈腐、带着浓重土腥和木头朽烂的气息,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直冲鼻腔,呛得他几乎窒息。那气味冰冷而粘滞,像死水潭底腐烂的淤泥。

“动作麻利点儿!这鬼天气!”司机跳下车,冲后面车厢里吼了一嗓子。

两个搬家工人应声跳下,动作粗鲁。他们穿着脏污的工装,嘴里骂骂咧咧地抱怨着这鬼天气和巷子的泥泞。沉重的旧衣柜被他们吆喝着抬到门口。其中那个高个子,脚上蹬着一双沾满湿泥的厚重劳保鞋,一步踏上了门口那道深色的木门槛。那门槛看着结实,颜色比旁边的门框更深沉,不知是什么硬木做的,表面被岁月磨得溜光水滑。

“哎,那个……”陈默下意识地想出声提醒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一阵含糊的低语。他隐约记得小时候似乎听谁提过,老宅的门槛,是不能踩的。可具体为什么?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只剩下搬家卡车引擎的轰鸣和雨水的喧嚣。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咔嚓——!”

一声短促、干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硬生生劈开了雨幕。

高个子工人那只沾满湿泥的厚重劳保鞋,正正踩在门槛中央。他大半个体重压上去的刹那,那道看似坚实的深色木料,竟像块朽脆的饼干,从中断然裂开!碎木屑飞溅开来,露出里面干枯发白的木芯。

工人自己也吓了一跳,猛地收回脚,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操!什么破门槛,豆腐渣做的?”

陈默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盯着门槛上那个丑陋的缺口,断裂的茬口白森森的,像咧开的一道狰狞伤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骨猛地窜了上来,让他头皮一阵发麻。那缺口处,似乎有丝丝缕缕无形的寒气,正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渗入湿冷的空气里。

“看什么看?赶紧搬东西啊!”司机不耐烦的吼声再次响起,像鞭子抽散了陈默心头刚聚拢的不安。

家具一件件抬进去,空洞的脚步声在老宅深处激起沉闷的回响。客厅空旷得吓人,墙壁斑驳,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下来,露出下面灰暗的底子,像生了丑陋的癣。雨水顺着破损的窗棂缝隙渗进来,在地上积起一小洼一小洼浑浊的水。空气里那股子陈腐的土腥味非但没有散开,反而混合着灰尘和霉菌的气息,变得更加浓重粘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