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结婚第二十七年,我得了阿尔兹海默症,记忆一天天衰退。

丈夫和儿女对我关怀备至,为我找来一个前沿的“记忆修复”疗程。

“妈,这个疗程能让你记住我们,记住所有美好的事。”

“是啊妈,我们不能没有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我被他们哄着,每周去接受一次治疗。

直到有一天,我提前醒来,听见门外的医生和我丈夫谈话:“放心,记忆已经替换完成了,她现在坚信自己是我们家的终身保姆,签了那份遗产放弃协议,也是她‘自愿’的。”

我发疯似的冲出去,却被他们当成精神病发作,注射了过量镇定剂后死去。

再睁眼,丈夫正温柔地抚摸我的头,“老婆,我给你约了个医生。”

1.

“晚晚,别怕,只是去看看医生。”

顾言洲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的手掌覆盖在我的额头上,温度恰到好处。

就是这只手,几个小时前,还曾死死按住我在病床上挣扎的胳膊。

就是这个声音,还曾在门外冷漠地和医生确认:“她现在坚信自己是我们家的终身保姆?”

冰冷的镇定剂顺着针管推入我血管的触感,还残留在我的灵魂深处。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

熟悉的卧室,熟悉的吊灯,还有我“深爱”了二十七年的丈夫,顾言洲。

我回来了。

回到了他们为我布下天罗地网的起点。

“怎么了,晚晚?做噩梦了?”顾言洲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我看着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没有说话,只是伸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言洲,我怕。”我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脆弱。

他立刻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

“不怕不怕,我在这里。你最近总是忘事,精神也不好,我约了最好的脑科专家,让他帮你看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演得真好,天衣无缝。

上一世,我就是这样被他哄着,一步步走进那个所谓的“记忆修复”诊所,亲手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我的儿子顾泽辰和女儿顾子妤也从门外探进头来。

“妈,你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爸就是担心你,才给你约的医生,妈你可千万别多想。”

他们一唱一和,脸上是同款的焦急。

好一派父慈子孝的温馨场面。

如果不是我刚刚从死亡的深渊爬回来,恐怕又要被他们这副嘴脸骗过去。

我闭上眼,将头埋在顾言洲的胸口,掩去眼底翻涌的恨意。

“好,我听你们的,我去看医生。”

2.

诊室里,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对面的医生姓陈,戴着金丝眼镜,斯文儒雅,和我上一世记忆里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就是他,亲手为我制定了“记忆替换”方案,将我从一个叱咤商场的女强人,变成了一个坚信自己是保姆的痴呆老人。

“顾太太,您最近是不是经常感觉记忆力下降,有时候会想不起来刚刚发生过的事情?”陈医生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配合地点点头,眼神茫然又无助。

“是,有时候话到嘴边就忘了,还总是丢三落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