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和沈淮南从校服走到婚纱,除我以外,他还有十二个女人。
“每碰你一次,我都得找几个女人犒劳自己。”
在我生日那晚,他将年轻美艳的情人带回家,命令我守在床边,每过五分钟就播报一次他的微信步数。
床板吱呀声里,他的运动排名以惊人的速度攀升。
共同好友群里炸开了锅:
“老规矩,新妹妹发照片。这个频率,咱一看就知道不是嫂子。”
“今天够猛啊,什么妞让淮哥如此欲罢不能?”
有人艾特我:“嫂子,记得煲个靓汤,给淮哥补补身体。”
我强忍泪水。
为了父亲的医药费,我忍辱负重多年,最后竟像个笑话。
好在那个男人跟我承诺,七天后,会安排我和父亲登上前往撒哈拉大漠深处的专机。
山高路远,就此别过,我再不必为谁心碎。
1
主卧里,呻吟声此起彼伏,弥漫着男女欢好的暧昧气息。
我跪在床边,木然地播报数字。
沈淮南支起腰肢,只略微抬眼,我便像往常一样递上一枚蓝精灵。
“撕开。”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我照做,他冷笑一声:
“宋清植,养狗不如养条你。”
毕竟,狗不会帮他递计生用品。
我不语,眼睁睁地看着沈淮南发起最后的冲锋,耳边是其他女人的娇吟。
这样的场景,我已看到麻木。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我无数次地看着曾对我许下生生世世,唯爱我一人的沈淮南,与其他女人赤身裸体地交缠在一起。
起初,我几乎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后来次数多了,我连痛的感觉都失去了。
床上是沈淮南的新宠,他的第十三个女人。
她叫蒋圆,是个女大学生,清纯可爱。
现在也是最得沈淮南宠爱。
她研究生考试成绩排名不高,沈淮南干脆让人把P大的复试分数线降到了和她差不多的位置。
他对每一任情人都极尽宠爱,却连一点温情都不愿施舍给我。
三年前,他的情人开车撞飞了即将生产的我。
医院床位紧张,做完引产的我拖着残破的身子,带着一身恶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沈淮南给我找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却捏着鼻子后退,鄙夷地踹开我:
“你又没生孩子,只是小产了而已,装什么可怜?”
“吃点苦头,就当是给你肚子里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超度祈福了。”
之后,沈淮南将我丢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三天三夜。
自己则陪小情人去海岛度假。
来往的医护家属瞧见我狼狈可怜,想帮忙报警,我强忍着巨痛,拼命摇头阻拦。
因为我清楚,这样做沈淮南只会怪我坏了他的好事,打扰了他和其他女人约会。
小产回家后。
沈淮南辞退保姆,满不在乎地叫我洗碗、拖地。
他甚至让我冒着雨,千里迢迢地去酒店送床上用品。
气温高达42°的下午,他给我打了几十通电话,非要我爬十八层楼送护手霜和创口贴。
只因他的小情人在家刺十字绣,不小心扎到了手。
“姐姐,要不要上来与我们同乐?”
娇媚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蒋圆扬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上暧昧不清的咬痕。
沈淮南立刻制止,俯身吻了吻她的小腹:
“她怀过孕,肚皮上有妊娠纹,哪比得上你肌肤光滑,让我这么喜欢。”
我早已学会了闭嘴,默默地把头转向另一边。
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床头柜上的相框,那是我和他高中毕业时的合影。
照片上的我们手牵着手,青涩懵懂,看对方一眼都会脸红。
似察觉到我的目光所在,沈淮南来了兴致。
“宋清植,去把你的高中校服找出来。”
蒋圆娇笑着打个滚儿:“你坏,让我穿这个真是羞死人了。”
我震惊地看着沈淮南。
蓝白校服是我和沈淮南相互悸动与爱情萌芽的见证,上面还签有他的名字。
那是高考结束后,沈淮南将我吻了又吻。
随后郑重地在我左胸口的位置上签下他的名字,说要让我心里永远都只有他。
“去拿。”
见我久久未动,一枚温热的塑胶套掷到我的腿边。
我紧了紧手,像被设定好的机器人,动了起来。
很快,蓝白色校服一套到蒋圆身上,沈淮南眼眶发红,瞬间将她扑倒。
校服也被他撕得粉碎,成了一堆烂布。
第二章
我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强忍着泪,慢慢捡起被撕成条状的校服。
隔壁浴室水声淅淅沥沥,隐隐传来暧昧不堪的声音。
半小时后,沈淮南依依不舍地从浴室里出来。
他红光满面,没有注意到我脸上的泪痕:
“宋清植,小圆儿会去考你的研究生,该怎么做,你心里应该清楚。”
我微微一顿。
沈淮南想让我当蒋圆的导师,可我早就不带研究生了。
三年前,我就为这次离开做好了准备。
只要沈淮南稍微关心一下我的事业,便知道我不再参与研究生复试了。
“对了,你的硕士学位论文不再收录了,因为小圆儿不喜欢你的论文致谢,看见会吃醋。”
那篇论文致谢,我在结尾浓墨重彩地写了沈淮南,感谢他的鼓励与陪伴给了我极大的支持。
当时,他喜滋滋地把论文看了几百遍,将致谢部分郑重地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
沈淮南抱着我温柔道:“清植,你的嘉奖是我前进的最大动力,以后我每天都要看见。”
可现在他嗤之以鼻,说我虚情假意。
“你已经人老珠黄不年轻了,学会照顾一下小姑娘的心理,少去争风吃醋!”
沈淮南轻佻地扬了扬眉毛:“等你那篇SCI一区的论文有着落了,一作给小圆儿,反正你有那么多论文。”
我死盯着沈淮南,眼里满是愤怒和不甘。
这篇论文是我的心血!
是我泡在实验室里,花了无数个夜晚熬红了眼,才一点点得出的成果。
沈淮南瞧见我这副模样,嗤笑一声:
“到时你配合着走个流程就行,带年轻后辈这种事儿,你以前不也常做?”
顿了顿,他似嘲讽般笑道:
“还是说你对床上那点事儿更在行?”
沈淮南每次带回情人,都逼我去教她们床上的那些事儿。
我屈辱又恶心,咬着牙道:“除我以外,论文也是其他人的劳动成果,我绝不答应。”
沈淮南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去浴室将蒋圆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厨房走去。
“今天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该怎么奖励你这只小馋猫呢?”
他取出冰箱里的草莓蛋糕,一口一口地喂着蒋圆吃。
我怔然站在原地,看他们亲密相拥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完全忘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而冰箱里的草莓蛋糕,也是我的生日蛋糕。
一时间,无数屈辱和痛楚袭来,我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那个男人的信息。
“一周后,我会在你们学校的废弃农业大棚安排好一切。”
“记得做好离开的准备。”
第三章
隔天,我没有去学校。
而是去了医院看望父亲,打了水给他细细擦拭身体。
医生说,父亲现在虽然昏迷不醒,但能听见外界的声音,让我多和他聊聊天唤醒意识。
“爸,你放心,淮南对我极好,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我要去美国做访问学者了,淮南跟我一块儿过去,他说要一直照顾着我。”
“就是因为他太宠我了,我到现在还不会做饭......”
我絮絮叨叨地说,声音忍不住哽咽起来。
我怕被父亲听出来,又急忙擦掉了眼泪,深吸口气压下情绪。
突然,病房的门被人推开。
沈淮南大步冲了进来,一把将我从椅子上薅起。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重重两巴掌扇到地上:
“宋清植,为什么今天你没去参与复试?”
“你们毁了我的人生还不够,还想毁了小圆儿的人生?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阴毒?”
劈头盖脸的质问落下,我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蒋圆读研究生的梦想破灭了,复试主考官是学校最清廉公正的老师,当场就把她淘汰。
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好半天才踉跄着站起来,背靠在角落的墙壁上看着沈淮南:
“你骂我可以,不准骂我爸,我相信他。”
沈淮南被我倔强冷漠的眼神震了一下,忍不住冷笑:
“你是说,我的亲生父亲是抛妻弃子的人渣吗?”
我毫不退缩地反击:
“对啊,有其父必有其子!”
六年前,沈父以送我去美国留学为条件,让我父亲配合他制造一场车祸假死,逃避公司债务。
而沈母与沈淮南对这一切并不知情。
因为沈父在海外还有另一个家庭,他需要有人留在国内给他收拾烂摊子。
后来为了避债,沈淮南母子俩不得不宣布破产,贱卖祖宅。
没过多久,沈母抑郁而终。
沈淮南把一切悲剧怪到我父亲头上。
于是他在雨夜飙车,把我的爸爸撞成了植物人。
用父亲的医药费要挟我留在身边,又往家里带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让我受尽屈辱。
沈淮南森冷,盯着我发红的眼眶嗤笑:
“为了给自己开脱,你们父女俩什么故事都能编出来。”
“宋清植,跟了个克妻又克女的爹,你真是可怜!”
“只要一想到你身上留着宋家的血,与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感到无比恶心。”
话音刚落,耳边乍然响起心电监护仪的尖锐警报声。
我连忙看过去,就见父亲的手指动了动,整条右臂哆嗦了起来。
我害怕沈淮南再说什么刺激到父亲,声嘶力竭地朝他吼道:“够了,你现在滚出去!”
慌乱之中,我的手不小心碰到床头柜上的便当,哐当一声,便当盒翻倒在地,洒出了饭菜。
沈淮南瞥了一眼,就抬脚狠狠踩了上去:
“还一天到晚惦记着做你自己的那些东西?我的十三位红颜知己都还等着你的轻食沙拉呢,别忘了挨家挨户给她们送过去!”
父亲似乎是听见了,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挣扎得愈发剧烈。
我急得几乎要跪下来哀求沈淮南:“我求你别说了,别说了......”
可沈淮南见我父亲有所动弹,故意拔高了音量:
“老宋,你听到了吧?”
“你那身为研究生导师的好女儿,现在给我的十三支金钗当老鸨,还亲自教她们床事,在我们欢爱的时候手把手伺候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监控面板上的数值急剧下降,直至降到最低。
父亲的身体僵住,一动不动了。
第四章
病房里的动静,惊动医院多个科室。
医护们脚步匆匆地拥进病房,对父亲进行协同抢救。
期间,我听见有医生责怪我,说父亲本来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结果被气得心脏骤停,自主呼吸都停止了。
我内疚得眼泪止不住流,跪在手术室外面不停祈祷。
可抢救了一天一夜,我还是等来了噩耗:
“宋女士,遗憾地通知您,您的父亲在北京时间10点14分的时候,抢救无效去世......”
我脑中一片空白,行尸走肉一样看着担架床上盖上白布的遗体。
医生告诉我,父亲临走前说了话。
他在说什么:“走,走......走。”
我伏在爸爸冰冷的尸体上,悲伤到流不出泪水,只能一遍遍地道歉:
“爸爸,对不起,我不念书了,我不去美国读博士了。”
都怪我招惹了沈淮南,都怪我自己痴心妄想地要去美国留学。
安顿好父亲的骨灰,我献上一捧白菊,匆匆回了沈家。
期间,我给那个男人打去电话:
“先生,烦请将计划提前到明天,我太痛苦了,一刻都待不下去。”
听到手机对面那一声干脆利落的“好”,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刚到家门口,我被沈淮南的秘书拦下。
“夫人,总裁已买回祖宅,正与其他女士等您参加乔迁派对。”
我强忍伤痛和恨意,顺从地上了车。
推开大门。
我看见沈淮南坐在皮沙发上喝酒,十三朵金钗正肆意瓜分我的私人物品。
首饰、衣服、包包护肤品都散落一地。
其中一朵金钗故意将贵重的护肤品丢进垃圾桶:
“姐姐,你的护肤品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才会涂的,我们用不上。”
我没有理会,径直上楼。
沈淮南冷声叫住我:
“我重雇了保姆,但你作为这个家的女主人,今天开暖居派对,还得是你做饭。”
他这是在给我面子,警告我不要不识抬举。
我环顾四周,有二十多个人,二十多张嘴巴。
这分明是他给我新的刁难方式。
可为了计划顺利开展,我没有拒绝,转身走向厨房。
见我这样顺从,沈淮南眯起眼微微有些诧异。
“淮哥,嫂子生得漂亮,尊重咱男人裤裆里那点事儿,我想接一个。”
背后传来沈淮南的好兄弟嬉笑的声音。
沈淮南冷冷吐出一句:“滚!”
接着手腕一翻,将红酒浇到那男人的头顶。
那人尴尬地赔笑:“淮哥息怒,我开玩笑的。”
这些闹剧,我已懒得理会。
第二天清晨,我像往常一样去了实验室,一头扎进科研工作里。
傍晚时分,我来到学校实验田散步,走到了那座废弃的农业大棚。
随着那人安排好的火焰燃起,荒诞的婚姻,我终于熬到了落幕时分。
......
那晚后,沈淮南接连三天没见着宋清植。
今早起床,桌上也没有宋清植准备的早饭,一股无名的烦躁从心底涌上。
说实话,他还是习惯和宋清植睡。
只要不是太晚或是异地,他睡完其他女人,都会重新回到两人的床上。
“王妈,宋清植回来过吗?”
王妈一时间哑然,她并不知道哪一位是宋清植。
她顿了顿,向沈淮南报备道:“昨晚似乎有个姑娘没回家。”
“知道了。”
沈淮南敷衍应了声,转身离开。
到公司后,他看着手机里给宋清植发的消息,没有一句回复。
无端恼意涌上,沈淮南敲了一句:“半个小时内不出现在公司,你父亲的医药费就停了吧。”
发完,他随手将手机丢在桌上。
下一秒,秘书敲开了门:“总裁,公司楼下来了个人,说是你的叔叔,吵着要见你。”
“叔叔?”
沈淮南皱起眉,随后饶有兴趣地让他把人喊上来。
五分钟后,他竟看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第2章
第五章
“儿,爸知道你有出息,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不光还清了债务,还赎回了祖宅。”
沈父张开双臂,要给沈淮南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淮南被这一幕吓得几乎站不住,下一秒,另一个秘书敲了敲门扉:
“总裁,农棚大火烧得太彻底,夫人的尸骨没能找到,校方感念她在校期间关爱学生、爱岗敬业,想要些夫人的衣物,在学校里做个衣冠冢。”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
“总裁,我上午汇报过的呀。”秘书缩了缩脑袋。
沈淮南身体僵硬,趔趄几步后,挥拳抓住秘书的衣领:
“你好大的胆子,这种玩笑也敢开?”
秘书百口莫辩,只好拿出ipad,给他看昨日的社会新闻,以及今早P大发来的邮件。
“4月15日傍晚,我市某高校农业实验大棚突发火情,教师宋某在火灾中不幸遇难。据初步调查,起火原因与大棚内长期存在的安全隐患密切相关——棚内堆放大量干燥易燃材料,加之线路老化严重。最终因电气故障引发火灾。消防部门提醒......”
宋清植真的死了?沈淮南不敢想有一天宋清植会离开他。
胸口的闷痛,让沈淮南不自觉抓住衬衫的前襟。
“儿子,你怎么了?”沈父没听明白情况,“是清植吗?她遇到意外死掉了?”
他快速地扫了一下总裁办公桌,发现桌上相框里的女孩不是宋清植。
“好啊,这个忘恩负义的婊子,她是不是出轨了?她去美国念完博士就不要你了?真是不要脸!”
他骂完宋清植,又想到儿子刚刚死了老婆,扶住近乎瘫软的沈淮南,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淮儿,我的好孩子,你要节哀啊。”
“爸爸回来了!”
“老婆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
沈淮南面无血色,反复地摇头。左胸口的剧痛,不,不单是左胸,整个胸腔都在痛!
巨大的痛苦几乎逼得他心脏骤停。
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沈淮南明白了一切
——清植没有在编故事,她说的就是真相。
往事一幕幕地涌进脑海,为了眼前这个抛妻弃子、临阵脱逃的男人,他都对宋清植做了些什么!
沈淮南的世界天旋地转。
......
沈父挥退旁人。
“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恩将仇报,忘信弃义。”他努力安抚自己的儿子,“你看,宋清植不就是一个例子。”
言方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沈父推倒。
沈淮南甩开父亲,他近乎疯狂地反复按电梯按钮。可电梯上升得太慢,他等不及,不管不顾地冲向楼下。
他跑到宋父所在的医院,宋清植幼年丧母,宋父一人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绝不会弃她爸于不顾。
床位空空如也。医护告诉他,宋父早在前几天就去世了。正好是他在他爸床前放狠话的后一日。
而遗体火化那一天,他让刚刚经历丧父之苦的宋清植参加派对,让她做了二十多人的晚宴。
沈淮南呼吸一滞。
“都说是意外,我倒觉得是自杀。”
走廊上,几个护士在闲谈。
“她没有爸爸妈妈,好像也没有丈夫。你们知道吗?她流过产,独自一人在医院走廊躺了三天三夜,妇产科很多人都记得她,真的太可怜了。”
“孑然一身的人,最容易自杀。”
......
脑海里,浮现那日宋清植绝望而决绝的神情,沈淮南只觉有成千上万只毒蚁在啃噬他的心脏,慢慢喘起了粗气。
是他渐渐逼死了她。
为一个逃兵和一群风尘女。
“闭嘴,你们都闭嘴!”
第六章
他的怒吼,引来路人的注意。面对医护人员的诧异,他却不敢说自己是她的丈夫。
这时,秘书打来电话:“总裁,我已按照你的吩咐把你的叔叔关到禁闭室了。”
沈淮南握拳,立刻驱车赶回家中。
他养的几个情人,扭着水蛇腰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各自身上挎了好几个包,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
“这什么?”
沈淮南认出都是宋清植的包,大部分是他送的,宋清植保养得很好。
“那个贱女人的东西啊,我们姐妹觉得不详,但值几个钱,准备送到二奢店卖掉。”
蒋圆拉不下脸说自己要去卖二手:“我准备送给仇人。”
沈淮南冷声:“谁许你们乱动她的东西?通通给我还回去!”
“是你啊,沈总。”
几个情人面面相觑,见沈淮南的肩膀猛地一沉,整个人颓丧起来。
“王妈,把这些庸脂俗粉通通清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们。”
经验丰富的情人立刻回房,麻利地收拾东西。蒋圆还没捞够钱,且一直坚信她与沈淮南是单方面开放式恋爱关系。
她扑到他怀里,却被他一脚踹下楼梯,昏了过去。
宋清植的房间在走廊边上,沈淮南快步走近,里边空空如也。
没有宋清植的家,还是家吗?没有宋清植的沈淮南,该怎么活下去?
紧攥着门把,沈淮南彻底崩溃。
美好的爱情被他毁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沙漠驿站。
萨缪尔·菲尼克斯替我卸下肩上沉重的包袱。他是个心思细腻、做事周到的男人,也生得俊美,是中欧混血儿,有立体又深邃的五官。
七年前,沈淮南带我去雪山滑雪,我们走散了,半路上,我碰巧救了萨缪尔。
那时我们被困山洞。萨缪尔情况糟糕,已接近中重度失温,意识昏沉。我把热水袋和热糖水都给了他,甚至秋衣上的暖宝宝都撕下来给他用,才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醒来后,告诉我他是个画家兼旅行家,我们相谈甚欢。
他说,我以命相救,按中国的习俗,他应该以身相许。
我利落地拒绝了,跟他断了联系。
后来,萨缪尔深陷抄袭丑闻,我到他的评论区发文力挺,他通过我的关注列表认出了是我。
丑闻洗清后,他找我,说若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帮忙。
他特别强调,他有的是钱和手段。
我没当真,不曾想七年后我与沈淮南反目成仇,初恋爱人成了噩梦,我去找萨缪尔,希望他能帮我假死。
萨缪尔信守承诺,如今我们一同到访撒哈拉,我也换了新的身份。
世上再无宋清植。
只有旅居全球的生物学家宋植女士。
“小朋友,送给你了。”
背的东西太多,我给自己减负,将部分衣饰赠给原住民或是其他旅人。
“宋,这本书你不要了?你做了好多笔记。”
我抬头,萨缪尔拿着三毛的《撒哈拉的沙漠》,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我和沈淮南一同做的批注。
他曾说要带我来撒哈拉沙漠。
我们要去流浪。
我们会像三毛与荷西那样恩爱。
......
物是人非,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他。
爱情已然消逝,我将书赠予沙漠驿站的华人老板,旋即跑向茫茫无际的大漠。
我掬起一捧沙,沙从我指间倾泻而下。
像我和沈淮南的爱,无论我如何小心、如何用力,它还是留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扬了它。
我轻轻地挥手,砂砾重归茫茫大漠,再也不见。
第七章
这些日子,我和萨缪尔一起骑骆驼漫步沙海,体验沙漠风土人情,喝沙棘汁,啃塔里德。
我从未如此轻松过。
因为我和萨缪尔都是外来人,人种特征明显,为安全着想,我们整日黏在一块儿,许多人会误认为我们是夫妻。
萨缪尔只是面带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起先,我还会解释,后来懒了,索性摆烂。
一日,我们正在帐篷里处理风干后的皮革制品,院落外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淮南。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我身体一僵,缩到萨缪尔身后。
“清清,你是因为他才离开我吗?”
沈淮南瘦了许多,娇生惯养的少爷也禁不住沙漠风沙的捶打,他整个人狼狈得不成样子,眼窝凹陷,似乎很久没睡好觉了。
但眸色依旧明亮,他踉跄着向前半步,嫉恨地看向萨缪尔。
萨缪尔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认得他是沈淮南,知道他是我前夫,是我宁愿舍弃一切也要逃开的人。
他将我死死地护在身后,提拳要帮我揍他。
“不是,是我不爱你了。”
萨缪尔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沈淮南,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清清,那些庸脂俗粉,我已经让她们全部滚蛋了。”
他的面容流露出哀戚的恳请。
“清清啊,我的亲生父亲,他真的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沈父果然没死。
他听闻沈淮南清空债务、买回祖宅后,便回国了。
“他在海外的妻儿全部找上门来要钱、要人,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可笑。”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和母亲呆在国内受苦,而他在国外抱子弄孙,享天伦之乐。”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我的父亲关进禁闭室,让人每天变着花样地折磨他,给你和你爹报仇。”
我抿紧嘴唇,许久后,冷冷地看他一眼:
“哦,那又怎样?”
我的父亲不会再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受过的伤与屈辱,如铁钉死死地钉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以至于午夜梦回,我总看见沈淮南狰狞的面容,在脑海里沉浮着他和其他女人缠绵的场景......
惊醒时,我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绝不原谅你。”
闻言,沈淮南颓然一笑。
就在我以为他将要放弃的时候,他默默退守到营地的旁边。
“宋清植,你太小看我对你的爱了。”
他没有走,似乎打定了主意,只要我不跟他回家,他就绝不离开。
我懒得管他,不会给他水源与任何吃食,我也让萨缪尔不必理会,放任他自生自灭。
一夕之间,养尊处优的少爷成了沙漠流浪汉。这段日子,他风餐露宿,靠原住民的施舍、路过旅人的垂怜,才勉强苟活。
只要我看他一眼,他便像狗一样黏上来:
“清清,我没关系的。”
“只要看见你我就很高兴。”
“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
我鄙夷地剜他一眼,捂紧防晒衣,准备趁还未日落,去附近镇上买些生活用品。
可谁知刚走出二里地,脚一崴,我突然陷入了流沙。
远远地,我看见沈淮南向我跑来。
第八章
“清清,你怎么样?”
沈淮南忙不迭地跑到我身边,用力地拉我,想把我拽上来。
他越是行动,我便陷得越深。
“滚啊,你没有常识吗?”
我抬起没有陷入流沙的右臂,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而我的动作也让我的身体陷得更深了。
“清清,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萨缪尔不在,今天他外出画画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只能依靠沈淮南了。
我只好指挥沈淮南展开救援,可不仅毫无作用,身体反而越陷越深。
可能上天都怕沈淮南把我救出来以后挟恩求报吧!我觉得今天真的要死在沙漠里了。
“沈淮南。”
我喊他,他屁颠屁颠地贴过来。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沈淮南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我又道:
“你去镇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萨缪尔,或者拉个原住民过来救我。”
“为什么你总念着那个白皮猪?”他的语气无比酸涩,“你常常钻进他的帐篷里,跟他学画,往往一呆就是一整天。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危急关头,他居然在说这个。
“他能给你什么?”
“如果你喜欢画家,我也可以为了你改行。”
“你想要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我再度绝望地闭上眼睛,就不应该指望沈淮南能救我,这个畜生恨不得我跟他都死在这儿,好伪装成一对殉情的爱侣。
“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
我撇过头,不再去看他。
而此时,远方一轮红日高高升起,将大漠里的一切染成橘黄色,璀璨的光线相互交叠,光芒正中,萨缪尔奔我而来。
“我来了,别怕。”
萨缪尔推开沈淮南,他勾住我的双臂,用略显蹩脚的中文耐心指导我控制呼吸,后仰身体,缓缓移动双腿。
刚开始,我按照萨缪尔的指导去做,可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沉,沈淮南在一旁急得不行,几度想伸手推开萨缪尔,结果被萨缪尔一巴掌给挡开了。
“没关系,不要紧张。”他不断地安慰我,“别怕,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精疲力尽之时,我的身体终于浮了上来,萨缪尔轻轻一拨,我被带离流沙地带。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皓月当空,我和萨缪尔气喘吁吁地对视一笑,然后靠在一起。
当一人深陷流沙,彼此信任,是解救的基础。
我们口干舌燥,嘴唇干得快要裂开了,却滔滔不绝地互相吹捧称赞对方。
完全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个沈淮南。
第九章
沈淮南是在流沙事件后的第三天走的。
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笔。他身上那么脏,我怕他偷偷溜进过我的帐篷,不辞辛劳地将帐篷里里外外清洗了三遍。
我和萨缪尔在沙漠里住了一年,我教他中文,他陪我练习英文口语,我们一同结交新朋友,追赶落日或是观赏浩渺银河,在风沙肆虐的漫漫长夜里,围坐篝火旁各自诉说家乡的故事。
一日,我像往常一样去萨缪尔的帐篷里取些东西,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画夹子。
画夹子里的画作和纸片散落一地,我一张张、一幅幅看过去,发现画的全都是我。
他红了耳廓,我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萨缪尔看向我,蓝宝石般的眼睛灿然柔润。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世界丰盛美丽,眼前人俊秀绝伦,怎能因沈淮南而停滞不前?我决定和萨缪尔在一起。
沙漠里信号和网络状况都很差,想和外界联系,只能开车到镇上。
不过好在我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日子过得又快又舒心,没网络带来的烦恼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沈淮南是热搜常客。
只要我一打开手机,时不时就能刷到他深夜买醉,看到他在公共社交平台上发些疯言疯语。凌晨三点半,他总会发些诸如:
“老婆我好想你。”
“都是我的错。”
“你回来好不好?”
......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深情款款。可后来,吃瓜群众们扒出他从前花天酒地,和嫩模纠缠不清的丑事,舆论立马反转,骂声一片。
最后一次看到沈淮南的消息,是我到大使馆和萨缪尔登记结婚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连上了网络,却被沈淮南的消息刷屏。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流量。
但这次事关重要。新闻上说他不再是总裁,也将手里的股份全部转让了出去,现不知去向。
“萨缪尔,我们得走。”
担心他会到沙漠来找我,我和塞缪尔商量离开撒哈拉。
临出发前,我们把剩下的菜、肉、蛋、奶,还有一些带不走的生活用品都拎上,拜访那些曾经照顾过我们的沙漠朋友。
车子驶过银白色的水泥路。远处,一群原住民中夹杂着几个华人围在一起,其中有一位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李先生,发生什么了?”
“这儿有个人死了。可能是误入海市蜃楼迷了路,找不到水喝,最后活活渴死了。死了有一阵子了,看着像是华人,你认识不?”
“不认识。”
那人的身形看着有点眼熟,但我实在害怕尸体,没敢凑近细看,拉着萨缪尔离开。
“呀,太客气了,都是沙漠里的稀罕货。”
戴维斯夫人喜滋滋地接下装满调味品与瓜果蔬菜的纸箱,她的几个小孩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
我和萨缪尔整理好行装,再次上路。我们一路向北,将路过摩洛哥,横跨直布罗陀海峡,途经西班牙的马德里,法国巴黎和英国伦敦,最后去往格陵兰岛,在那里度过我和萨缪尔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出发的感觉太好啦!
天空广袤磅礴,大地沉浑雄壮。
我挥一挥手,作别撒哈拉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