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五章
“儿,爸知道你有出息,没想到你这么有出息,不光还清了债务,还赎回了祖宅。”
沈父张开双臂,要给沈淮南一个大大的拥抱。
沈淮南被这一幕吓得几乎站不住,下一秒,另一个秘书敲了敲门扉:
“总裁,农棚大火烧得太彻底,夫人的尸骨没能找到,校方感念她在校期间关爱学生、爱岗敬业,想要些夫人的衣物,在学校里做个衣冠冢。”
“什么,你在说些什么?”
“总裁,我上午汇报过的呀。”秘书缩了缩脑袋。
沈淮南身体僵硬,趔趄几步后,挥拳抓住秘书的衣领:
“你好大的胆子,这种玩笑也敢开?”
秘书百口莫辩,只好拿出ipad,给他看昨日的社会新闻,以及今早P大发来的邮件。
“4月15日傍晚,我市某高校农业实验大棚突发火情,教师宋某在火灾中不幸遇难。据初步调查,起火原因与大棚内长期存在的安全隐患密切相关——棚内堆放大量干燥易燃材料,加之线路老化严重。最终因电气故障引发火灾。消防部门提醒......”
宋清植真的死了?沈淮南不敢想有一天宋清植会离开他。
胸口的闷痛,让沈淮南不自觉抓住衬衫的前襟。
“儿子,你怎么了?”沈父没听明白情况,“是清植吗?她遇到意外死掉了?”
他快速地扫了一下总裁办公桌,发现桌上相框里的女孩不是宋清植。
“好啊,这个忘恩负义的婊子,她是不是出轨了?她去美国念完博士就不要你了?真是不要脸!”
他骂完宋清植,又想到儿子刚刚死了老婆,扶住近乎瘫软的沈淮南,重重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淮儿,我的好孩子,你要节哀啊。”
“爸爸回来了!”
“老婆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
......
沈淮南面无血色,反复地摇头。左胸口的剧痛,不,不单是左胸,整个胸腔都在痛!
巨大的痛苦几乎逼得他心脏骤停。
看着眼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沈淮南明白了一切
——清植没有在编故事,她说的就是真相。
往事一幕幕地涌进脑海,为了眼前这个抛妻弃子、临阵脱逃的男人,他都对宋清植做了些什么!
沈淮南的世界天旋地转。
......
沈父挥退旁人。
“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是好东西,恩将仇报,忘信弃义。”他努力安抚自己的儿子,“你看,宋清植不就是一个例子。”
言方出口,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沈父推倒。
沈淮南甩开父亲,他近乎疯狂地反复按电梯按钮。可电梯上升得太慢,他等不及,不管不顾地冲向楼下。
他跑到宋父所在的医院,宋清植幼年丧母,宋父一人含辛茹苦将她养大,她绝不会弃她爸于不顾。
床位空空如也。医护告诉他,宋父早在前几天就去世了。正好是他在他爸床前放狠话的后一日。
而遗体火化那一天,他让刚刚经历丧父之苦的宋清植参加派对,让她做了二十多人的晚宴。
沈淮南呼吸一滞。
“都说是意外,我倒觉得是自杀。”
走廊上,几个护士在闲谈。
“她没有爸爸妈妈,好像也没有丈夫。你们知道吗?她流过产,独自一人在医院走廊躺了三天三夜,妇产科很多人都记得她,真的太可怜了。”
“孑然一身的人,最容易自杀。”
......
脑海里,浮现那日宋清植绝望而决绝的神情,沈淮南只觉有成千上万只毒蚁在啃噬他的心脏,慢慢喘起了粗气。
是他渐渐逼死了她。
为一个逃兵和一群风尘女。
“闭嘴,你们都闭嘴!”
第六章
他的怒吼,引来路人的注意。面对医护人员的诧异,他却不敢说自己是她的丈夫。
这时,秘书打来电话:“总裁,我已按照你的吩咐把你的叔叔关到禁闭室了。”
沈淮南握拳,立刻驱车赶回家中。
他养的几个情人,扭着水蛇腰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各自身上挎了好几个包,里面似乎塞满了东西。
“这什么?”
沈淮南认出都是宋清植的包,大部分是他送的,宋清植保养得很好。
“那个贱女人的东西啊,我们姐妹觉得不详,但值几个钱,准备送到二奢店卖掉。”
蒋圆拉不下脸说自己要去卖二手:“我准备送给仇人。”
沈淮南冷声:“谁许你们乱动她的东西?通通给我还回去!”
“是你啊,沈总。”
几个情人面面相觑,见沈淮南的肩膀猛地一沉,整个人颓丧起来。
“王妈,把这些庸脂俗粉通通清出去!我不想再看到她们。”
经验丰富的情人立刻回房,麻利地收拾东西。蒋圆还没捞够钱,且一直坚信她与沈淮南是单方面开放式恋爱关系。
她扑到他怀里,却被他一脚踹下楼梯,昏了过去。
宋清植的房间在走廊边上,沈淮南快步走近,里边空空如也。
没有宋清植的家,还是家吗?没有宋清植的沈淮南,该怎么活下去?
紧攥着门把,沈淮南彻底崩溃。
美好的爱情被他毁掉,只剩下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沙漠驿站。
萨缪尔·菲尼克斯替我卸下肩上沉重的包袱。他是个心思细腻、做事周到的男人,也生得俊美,是中欧混血儿,有立体又深邃的五官。
七年前,沈淮南带我去雪山滑雪,我们走散了,半路上,我碰巧救了萨缪尔。
那时我们被困山洞。萨缪尔情况糟糕,已接近中重度失温,意识昏沉。我把热水袋和热糖水都给了他,甚至秋衣上的暖宝宝都撕下来给他用,才算是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醒来后,告诉我他是个画家兼旅行家,我们相谈甚欢。
他说,我以命相救,按中国的习俗,他应该以身相许。
我利落地拒绝了,跟他断了联系。
后来,萨缪尔深陷抄袭丑闻,我到他的评论区发文力挺,他通过我的关注列表认出了是我。
丑闻洗清后,他找我,说若我有什么需要,尽管找他帮忙。
他特别强调,他有的是钱和手段。
我没当真,不曾想七年后我与沈淮南反目成仇,初恋爱人成了噩梦,我去找萨缪尔,希望他能帮我假死。
萨缪尔信守承诺,如今我们一同到访撒哈拉,我也换了新的身份。
世上再无宋清植。
只有旅居全球的生物学家宋植女士。
“小朋友,送给你了。”
背的东西太多,我给自己减负,将部分衣饰赠给原住民或是其他旅人。
“宋,这本书你不要了?你做了好多笔记。”
我抬头,萨缪尔拿着三毛的《撒哈拉的沙漠》,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我和沈淮南一同做的批注。
他曾说要带我来撒哈拉沙漠。
我们要去流浪。
我们会像三毛与荷西那样恩爱。
......
物是人非,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不是他。
爱情已然消逝,我将书赠予沙漠驿站的华人老板,旋即跑向茫茫无际的大漠。
我掬起一捧沙,沙从我指间倾泻而下。
像我和沈淮南的爱,无论我如何小心、如何用力,它还是留不住。
既然如此,那就扬了它。
我轻轻地挥手,砂砾重归茫茫大漠,再也不见。
第七章
这些日子,我和萨缪尔一起骑骆驼漫步沙海,体验沙漠风土人情,喝沙棘汁,啃塔里德。
我从未如此轻松过。
因为我和萨缪尔都是外来人,人种特征明显,为安全着想,我们整日黏在一块儿,许多人会误认为我们是夫妻。
萨缪尔只是面带微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起先,我还会解释,后来懒了,索性摆烂。
一日,我们正在帐篷里处理风干后的皮革制品,院落外突然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淮南。
也不知道他怎么找来的,我身体一僵,缩到萨缪尔身后。
“清清,你是因为他才离开我吗?”
沈淮南瘦了许多,娇生惯养的少爷也禁不住沙漠风沙的捶打,他整个人狼狈得不成样子,眼窝凹陷,似乎很久没睡好觉了。
但眸色依旧明亮,他踉跄着向前半步,嫉恨地看向萨缪尔。
萨缪尔身上的肌肉瞬间绷紧,他认得他是沈淮南,知道他是我前夫,是我宁愿舍弃一切也要逃开的人。
他将我死死地护在身后,提拳要帮我揍他。
“不是,是我不爱你了。”
萨缪尔已经帮了我很多,我不想让他掺和进来。
“沈淮南,我们已经结束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清清,那些庸脂俗粉,我已经让她们全部滚蛋了。”
他的面容流露出哀戚的恳请。
“清清啊,我的亲生父亲,他真的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渣。”
沈父果然没死。
他听闻沈淮南清空债务、买回祖宅后,便回国了。
“他在海外的妻儿全部找上门来要钱、要人,我才知道我有多么可笑。”
“你说的没错,这么多年我和母亲呆在国内受苦,而他在国外抱子弄孙,享天伦之乐。”
“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我的父亲关进禁闭室,让人每天变着花样地折磨他,给你和你爹报仇。”
我抿紧嘴唇,许久后,冷冷地看他一眼:
“哦,那又怎样?”
我的父亲不会再回来了。这么多年,我受过的伤与屈辱,如铁钉死死地钉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我身体里的一部分。以至于午夜梦回,我总看见沈淮南狰狞的面容,在脑海里沉浮着他和其他女人缠绵的场景......
惊醒时,我的睡衣早已被冷汗浸透。
“我绝不原谅你。”
闻言,沈淮南颓然一笑。
就在我以为他将要放弃的时候,他默默退守到营地的旁边。
“宋清植,你太小看我对你的爱了。”
他没有走,似乎打定了主意,只要我不跟他回家,他就绝不离开。
我懒得管他,不会给他水源与任何吃食,我也让萨缪尔不必理会,放任他自生自灭。
一夕之间,养尊处优的少爷成了沙漠流浪汉。这段日子,他风餐露宿,靠原住民的施舍、路过旅人的垂怜,才勉强苟活。
只要我看他一眼,他便像狗一样黏上来:
“清清,我没关系的。”
“只要看见你我就很高兴。”
“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能感到安心。”
我鄙夷地剜他一眼,捂紧防晒衣,准备趁还未日落,去附近镇上买些生活用品。
可谁知刚走出二里地,脚一崴,我突然陷入了流沙。
远远地,我看见沈淮南向我跑来。
第八章
“清清,你怎么样?”
沈淮南忙不迭地跑到我身边,用力地拉我,想把我拽上来。
他越是行动,我便陷得越深。
“滚啊,你没有常识吗?”
我抬起没有陷入流沙的右臂,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而我的动作也让我的身体陷得更深了。
“清清,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你?”
萨缪尔不在,今天他外出画画去了,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此时此刻只能依靠沈淮南了。
我只好指挥沈淮南展开救援,可不仅毫无作用,身体反而越陷越深。
可能上天都怕沈淮南把我救出来以后挟恩求报吧!我觉得今天真的要死在沙漠里了。
“沈淮南。”
我喊他,他屁颠屁颠地贴过来。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我不想和你死在一起。”
沈淮南的眼睛一下黯淡下去,我又道:
“你去镇上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萨缪尔,或者拉个原住民过来救我。”
“为什么你总念着那个白皮猪?”他的语气无比酸涩,“你常常钻进他的帐篷里,跟他学画,往往一呆就是一整天。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危急关头,他居然在说这个。
“他能给你什么?”
“如果你喜欢画家,我也可以为了你改行。”
“你想要什么是我不能给你的?”
我再度绝望地闭上眼睛,就不应该指望沈淮南能救我,这个畜生恨不得我跟他都死在这儿,好伪装成一对殉情的爱侣。
“我想要的,你已经给不了了。”
我撇过头,不再去看他。
而此时,远方一轮红日高高升起,将大漠里的一切染成橘黄色,璀璨的光线相互交叠,光芒正中,萨缪尔奔我而来。
“我来了,别怕。”
萨缪尔推开沈淮南,他勾住我的双臂,用略显蹩脚的中文耐心指导我控制呼吸,后仰身体,缓缓移动双腿。
刚开始,我按照萨缪尔的指导去做,可身体还是不停地往下沉,沈淮南在一旁急得不行,几度想伸手推开萨缪尔,结果被萨缪尔一巴掌给挡开了。
“没关系,不要紧张。”他不断地安慰我,“别怕,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快要精疲力尽之时,我的身体终于浮了上来,萨缪尔轻轻一拨,我被带离流沙地带。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皓月当空,我和萨缪尔气喘吁吁地对视一笑,然后靠在一起。
当一人深陷流沙,彼此信任,是解救的基础。
我们口干舌燥,嘴唇干得快要裂开了,却滔滔不绝地互相吹捧称赞对方。
完全忘记了不远处还有个沈淮南。
第九章
沈淮南是在流沙事件后的第三天走的。
他留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我没懂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笔。他身上那么脏,我怕他偷偷溜进过我的帐篷,不辞辛劳地将帐篷里里外外清洗了三遍。
我和萨缪尔在沙漠里住了一年,我教他中文,他陪我练习英文口语,我们一同结交新朋友,追赶落日或是观赏浩渺银河,在风沙肆虐的漫漫长夜里,围坐篝火旁各自诉说家乡的故事。
一日,我像往常一样去萨缪尔的帐篷里取些东西,不小心碰掉了他的画夹子。
画夹子里的画作和纸片散落一地,我一张张、一幅幅看过去,发现画的全都是我。
他红了耳廓,我心跳如鼓。
不知过了多久,萨缪尔看向我,蓝宝石般的眼睛灿然柔润。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世界丰盛美丽,眼前人俊秀绝伦,怎能因沈淮南而停滞不前?我决定和萨缪尔在一起。
沙漠里信号和网络状况都很差,想和外界联系,只能开车到镇上。
不过好在我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题,日子过得又快又舒心,没网络带来的烦恼也就没那么明显了。
沈淮南是热搜常客。
只要我一打开手机,时不时就能刷到他深夜买醉,看到他在公共社交平台上发些疯言疯语。凌晨三点半,他总会发些诸如:
“老婆我好想你。”
“都是我的错。”
“你回来好不好?”
......
一开始,大家都觉得他深情款款。可后来,吃瓜群众们扒出他从前花天酒地,和嫩模纠缠不清的丑事,舆论立马反转,骂声一片。
最后一次看到沈淮南的消息,是我到大使馆和萨缪尔登记结婚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连上了网络,却被沈淮南的消息刷屏。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流量。
但这次事关重要。新闻上说他不再是总裁,也将手里的股份全部转让了出去,现不知去向。
“萨缪尔,我们得走。”
担心他会到沙漠来找我,我和塞缪尔商量离开撒哈拉。
临出发前,我们把剩下的菜、肉、蛋、奶,还有一些带不走的生活用品都拎上,拜访那些曾经照顾过我们的沙漠朋友。
车子驶过银白色的水泥路。远处,一群原住民中夹杂着几个华人围在一起,其中有一位是大使馆的工作人员。
“李先生,发生什么了?”
“这儿有个人死了。可能是误入海市蜃楼迷了路,找不到水喝,最后活活渴死了。死了有一阵子了,看着像是华人,你认识不?”
“不认识。”
那人的身形看着有点眼熟,但我实在害怕尸体,没敢凑近细看,拉着萨缪尔离开。
“呀,太客气了,都是沙漠里的稀罕货。”
戴维斯夫人喜滋滋地接下装满调味品与瓜果蔬菜的纸箱,她的几个小孩依依不舍地跟我道别。
我和萨缪尔整理好行装,再次上路。我们一路向北,将路过摩洛哥,横跨直布罗陀海峡,途经西班牙的马德里,法国巴黎和英国伦敦,最后去往格陵兰岛,在那里度过我和萨缪尔的第一个结婚纪念日。
出发的感觉太好啦!
天空广袤磅礴,大地沉浑雄壮。
我挥一挥手,作别撒哈拉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