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栖珍阁书房。

陈设简洁,窗明几净。墙上挂着一幅溪山清远图,更添几分古拙,屋内几缕檀香从古铜香炉中弥漫而出,宁静淡雅。

柳姝言端坐于一张古朴的书案前,拆开绕云递来的书信,“这是师父派人送来的?”

“小姐,是觅影不久前派浮烟楼的人暗中送来府里的。”

信中师父提及,她已有所寻之人的消息。

据楼中探子传来的消息,在潞州云夷山附近曾有村民见过那人,与她所寻之人身形样貌颇为相似。

柳姝言看完信件,沉思片刻,“师父现已带觅影赶去云夷山一带查探,归期不定。”

“这么多年过去,楼主都未曾放弃寻人,稍有消息不论真假,必要亲自前去查探,也不知那人究竟是何身份?”

绕云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与疑惑。

一旁侍候笔墨的紫云抬眸觑了眼她,柔声道:“楼主的事你可少打听,平日里各种消息情报,还不够满足你的好奇,小心被楼主知道了罚你。”

绕云对着一旁告诫她的紫云俏皮一笑,“你不说,小姐不说,楼主怎会知晓!”

“好了,瞧你俩儿!”

不过话落,柳姝言却侧头与绕云对视一眼,彼此都心照不宣。

看着这一幕的紫云无奈摇头 浅笑不语。

“其实不止绕云,我也好奇呢。与师父相处多年,从没听她提起家人亲戚。

也就对那人,一向冷心冷情的师父好似心底生了执念,苦寻多年无果,也仍不放弃。”

柳姝言眸光转深,眼底闪过一抹沉思。

师父很少提起她的私事,更遑论那人之事,自己就算有心也不好过多打听。

此刻窗外雨雾已歇,微凉的风穿过半开的窗棂,轻轻挽起柳姝言垂落的墨发,夹杂着院中杏花的清雅香气萦绕鼻尖。

太阳此时慢慢从云雾中探出头,洒下些许暖金色光影。

闻着幽幽清香,柳姝言起身走出书房,入目是不远处的那棵杏花树。

她微微屈膝倚靠于廊下,右手托腮似在凝思。

又似透过斑驳的斜阳,倾听檐下滴水交织着院中落花之音,令人不忍打破这一刻的淡然宁静。

“小姐。”

一声低语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从阁外传来,绕云缓步走近,福身一礼:“老夫人身边的碧岚姑姑来了。”

“表姑娘安好!”

柳姝言侧过身,迷离的眸子微动看向声音来处,一袭淡紫色罗裙的妇人缓步上前,温和不失恭敬地垂首福身。

“老夫人吩咐奴婢将府里前些天给您置办的衣裙首饰送来,您且试试。若有尺寸不合之处,奴婢让绣娘改好再送来。”

柳姝言站起身,看向眼前的碧岚轻声道。

“好,绕云你陪碧岚姑姑进里屋喝茶,紫云随我去内室更衣。”

“是,小姐。”二人颔首道。

绕云面上含笑上前几步道:“姑姑,走,咱先进里屋喝茶,小姐更衣还需些时候呢。”

“好,那奴婢先随绕云去里屋候着。”碧岚连忙朝柳姝言俯身道谢。

紫云接过下人呈上的衣物朝碧岚略施一礼,便随柳姝言进了内室。

一刻钟后,紫云从内室出来,侧身抬手轻撩身后的红绸软帘,一道杏黄绫罗衣裙的倩影缓步走近。

入目是一张芙蓉面,刚过及笄之年,风姿却已初显。

黛眉细长,一双细扁水润的杏眸,形如柳叶,眼尾上翘,小巧挺翘的秀鼻,粉唇似花瓣娇软,眉目间沁着一丝撩人娇态。

只见她身姿轻盈,举止娴雅,周身却有一股莫名魄人心弦的气势。

碧岚看着柳姝言走出内室,心头微微一怔。

表姑娘越发像过世的二小姐了,比起二小姐温婉卓然的风姿,她周身的气度似乎更加魄人……

柳姝言莲步轻移,身着遍布银丝卷草暗纹的淡青软烟罗交领外裳,腰部系一根白色织锦攒珠缎带,下着描金粉底撒花曳地长裙,清新雅致,不禁令人眼前一亮!

“小姐穿这身真好看!”绕云站在旁边脆声道。

“是呢,这身衣裳十分合身又甚是清雅。劳烦你替我谢过外祖母!”

柳姝言轻语打断了沉浸在思绪中的碧岚。

“嗯,表姑娘穿着合身就好。”

碧岚含笑点头,“老夫人命奴婢告知您一声,三日后将带着府中女眷和小姐公子们,一同前往城外漓阳山上的云阳寺祈福。

到时会在寺里吃几日素斋,叮嘱奴婢告知您,别忘了让绕云她们备好带去的常用衣物!”

柳姝言眼底闪过一抹柔色,“好,我会吩咐下去的。明早儿去福寿堂向外祖母请安。”

“老夫人心里挂念着您,时常让奴婢叮嘱下人照看好栖珍阁的一应事儿。”

碧岚姑姑说罢福身行礼,道:“表姑娘,您若无事,奴婢便退下了,接着还要去一趟玉珊阁。”

“好。”

柳姝言盈盈一笑,看向碧岚侧身吩咐:“绕云,你去送送碧岚姑姑!”

“是,小姐。”绕云微微颔首。

一行人出了栖珍阁,往北便是三小姐苏奇珊的玉珊阁。

“绕云姑娘,不必多送了。”

碧岚说罢对绕云略一颔首,转身带着几个婢女朝月洞门的方向而去。

“是,您慢走。”

绕云屈身向碧岚盈盈一礼,站在假山旁目送几人离去。

抬头望了眼天色,已是日落时分,暮色四合。

此时栖珍阁里,夕阳的余晖照进屋内,柳姝言伫立在铜镜前,昏黄的光线映出镜中少女模糊不清的身影,她有些怔愣出神,思绪渐渐飘远……

自六岁那年母亲病逝,她伤心过度生了场大病。

那时她还在京州,失去了母亲后整日哭闹不止,父亲身为京县县令一边忙于公务,一边为她的病情整日忧心,担心仆妇婢女服侍她疏忽粗心,每日下职后必亲自过问病情。

断断续续一年多,她大病初愈后,性子却变得沉静少言寡语,不再如从前那般活泼明媚。

父亲在心里再三思虑,最终决定与搬去离城的外祖苏家书信,将她送往青州。

希望她去一个新地方生活,一来远离京州渐渐淡忘母亲离世带来的伤痛,在苏家可多与表兄表姐们相处改变性情。

二来接连丧夫丧女给外祖母带来沉重的打击与伤痛,外祖母的身体越发不好,若是看到幼小需要人照顾的外孙女心里也有个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