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一床浸透冰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排水管道里。宋陨手里那支手电的光晕摇摇晃晃,在长满青苔的管壁上投下鬼影般的斑驳。污水在脚下咕嘟作响,混着几个人粗重的喘息,在充斥着铁锈味的空气里搅出令人窒息的漩涡。
苏离整个人挂在夏蝉瘦小的肩膀上,右腿机械地往前挪,左臂软塌塌地垂着,像根被折断的树枝。每一次晃动都扯着筋肉,疼得她眼前发黑。
汗水把刘海黏在额头上,顺着下巴往下滴。最要命的是耳朵——整个世界像被塞进了灌满水的玻璃罐,所有声音都隔着厚厚的毛玻璃,模糊得让人发疯。只有心跳声大得吓人,咚咚咚地撞着耳膜,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走在前面的宋陨背着林枫,每一步都踏得咬牙切齿。军靴踩在湿滑的管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声。他佝偻着背,脖子上青筋暴起,活像头拉犁的老牛。
林枫死沉死沉的,脑袋耷拉在宋陨颈窝,湿冷的发梢蹭着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血清的锈蚀味,喷在宋陨耳后,熏得他直犯恶心。
管道似乎永远没有尽头。黑暗黏稠得能攥出水来,只有手电光晕里飞舞的尘埃提醒着时间还在流动。苏离的左臂疼得发木,全靠着不想拖后腿的那点倔强撑着。
夏蝉的小身板也在打颤,扶着她的手臂越来越沉,但愣是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另一只手死死攥着怀表,指节都泛了白。
突然——
趴在宋陨背上的林枫抽动了一下。
不是清醒的动弹,更像是死鱼被扔进油锅前最后的痉挛。他喉咙里挤出一声沙哑的呻吟,像是砂纸在生锈的铁皮上摩擦。
"呃......"
宋陨的步子猛地刹住,全身肌肉绷得死紧。他屏住呼吸,斜眼瞟向肩上那颗脑袋。
林枫的鼻翼翕张着,像是在嗅什么。灰败的脸上浮起病态的潮红,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开合:"......血......"
宋陨的后颈瞬间爬满鸡皮疙瘩。他本能地加快脚步,可林枫接下来的动作让所有人僵在了原地。
那颗沉重的头颅突然抬起,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提线木偶。紧闭的眼皮下,睫毛剧烈颤抖。他疯狂抽动着鼻翼,灰白的脸上泛起诡异的红晕,活像嗅到肉香的饿狼。
然后——缓慢而精准地转向了苏离的方向。
"嗬......嗬......"林枫的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喘息。他开始在宋陨背上疯狂扭动,力道大得惊人。宋陨差点被掀翻,踉跄着撞上管壁,手电筒哐当掉在地上,光柱乱晃。
挣脱束缚的林枫像头出笼的野兽,拖着残破的身子朝苏离爬来。肋下的伤口崩开,暗红的血混着紫黑色液体汩汩往外冒,可他浑然不觉。那双紧闭的眼睛仿佛能穿透眼皮,死死"盯"着苏离左臂上渗血的伤口。
"滚开!"宋陨抄起块碎石砸过去。石块砰地砸在林枫背上,却像砸中朽木,连停顿都没换来。
苏离的瞳孔紧缩。失聪让眼前的画面更加骇人——林枫扭曲的面容在晃动的光影里忽明忽暗,像幅活过来的恐怖油画。她本能地往后缩,脚跟绊到苔藓,整个人向后栽去。
"苏离姐!"夏蝉被她带得一起摔倒。怀表脱手飞出,在管底滑出老远,表盖上的裂痕又扩大了几分。
摔倒的瞬间,苏离左臂的伤口重重磕在管壁上,温热的血立刻浸透了布料。血腥味在密闭空间里炸开,像滴进油锅的水。
"吼——!"林枫发出骇人的嚎叫。他猛地扑来,沾满污垢的手指离苏离流血的手臂只剩一寸——
"咔哒!!!"
夏蝉扑在怀表上,用全身力气按下表盖。
时间突然变得粘稠。
林枫的手悬在半空,指尖的血珠凝固。宋陨扑救的身影定格成剪影。连飞溅的水滴都悬在了空中。
只有苏离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这诡异的凝滞持续了不到半次心跳的时间。
"噗"地一声,时间重新流动。
苏离拼尽全力往旁边一滚。林枫的手指擦过她的衣袖,扯下几缕布条。他重重摔在泥水里,溅起的污水糊了满脸。
"林枫!!"宋硕扑上去,用全身重量把林风的脑袋按进污水里。"咕噜咕噜"的水泡声中,林风疯狂挣扎,像条离水的鱼。
苏离瘫在泥水里大口喘息。左臂疼得发木,血混着污水在身下晕开。夏蝉蜷在不远处,抱着裂开的怀表无声啜泣。宋陨死死压着林风,脸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过度而扭曲。
管道深处,污水不知疲倦地流淌,带着血腥味和绝望,流向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