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林美凤就像一尊被供奉起来的客人雕像,稳稳地坐在沙发上,双手要么插在兜里,要么端着茶杯,偶尔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场面话。她看着苏晚和外婆忙前忙后地照顾孩子、收拾残局,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那枚金色的玫瑰胸针,在她胸前随着她偶尔喝茶的动作微微晃动,在苏晚模糊的泪眼里,折射出无比讽刺的光芒。她终于彻底看清了这层温婉体面表皮下的冰冷和算计。
从外婆家回来后的日子,苏晚彻底收回了小宝日常照料的核心工作。喂饭、陪玩、哄睡、换尿布……所有需要近距离接触、耗费心力体力的活,她都不再假手林美凤。林美凤倒也乐得清闲,每天准时来,准时走,大部分时间要么在厨房慢悠悠地准备着那顿味道越来越敷衍的午饭,要么就坐在客厅沙发上,捧着手机,手指翻飞,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家里时常回荡着她压低声音讲电话的动静,有时是带着抱怨的诉苦,有时又变成爽朗的笑声,内容模糊不清,却总带着一种与这雇主家格格不入的喧嚣。
苏晚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愚弄的陀螺,比没有请阿姨时转得更快、更累。身体笨重,小宝又格外黏她,那种心力交瘁的窒息感日复一日地加重。她开始认真考虑解约的事,只是看着林美凤那张依旧挂着温婉笑容的脸,想着她口中那三个“争气”的女儿和单亲妈妈的艰辛,那点不合时宜的、该死的同情心又冒出来,让她一次次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她告诉自己,再等等,至少找个相对平和的时机,体面地结束。
这份强撑的“体面”,在林美凤目睹了周明远和苏晚签下一套改善型大平层购房合同的那天下午,被彻底击得粉碎。
那天傍晚,周明远难得早归,脸上带着购置新居的喜悦。一家人吃过饭(林美凤做的菜一如既往的咸淡不均),苏晚抱着小宝在沙发上玩积木。林美凤收拾好厨房,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刷手机,而是端着一杯水,慢悠悠地踱步到沙发区附近,眼神在周明远身上停留了片刻,又落到苏晚身上,脸上堆起一种过分热络的笑容。
“苏女士,”她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柔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有件事……想麻烦你一下,不知道合不合适?”
苏晚抬头,看着林美凤脸上那混合着讨好和算计的表情,心中警铃微作:“林阿姨你说。”
林美凤往前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是这样,我大女儿,你知道的,在投行工作,年纪也不小了,个人问题一直没解决。我这当妈的,急啊!”她叹了口气,眉头蹙起,那忧心忡忡的样子演得十足十,“前些天听你说起,你老公有个朋友,条件好像挺不错的?是做……互联网的?”
苏晚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周明远有个大学同学,自己创业做互联网,算是小有成就,三十出头,单身。
“哦,是有一个,叫陈朗。”苏晚点点头。
“对对对!”林美凤眼睛一亮,脸上瞬间放出光来,那热切劲儿让苏晚有点不适,“你看,能不能……麻烦苏女士你,帮忙牵个线?让他们年轻人认识认识?我女儿照片我有的,很漂亮的,工作能力也强!”她说着,就要去掏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