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永和三年,青州大旱。

因是佃户,连年颗粒无收,连年苛税繁重。

员外动怒,打断了老父腿,打死了独兄弟。

庄中老人扯着我的衣袖,「去求那贵人吧...」

可绣帘后的豺狼,难道就比明处的虎豹仁慈?

跪在帐前,紫袍坠着殷红珠串似血滴子,阴冷股掌从帘内探出。

「孝衣不及红裳,何不……换个活法」

病骨缠身,抚上脸庞,亦羸弱渗骨。

1.

「四层米给了官府,四层粟给了地主,哪还有粮下锅,哪还有粮过活?」

老汉拖着半截残身,斥着辛辣日头,抱着员外小腿,衣不蔽体,老脸横泪。

「无耻刁民尽是狡诈!」

「没有粟,没有米。既当典了你儿、卖了你女!给了你田种地,给了你钱置屋,家中一瓮一瓦皆出我手,连着你这破烂衣裳都出自本家布庄。却说没米没粮?倒反天罡!」

带着翡翠扳指的股掌拽着老汉杂乱胡须,员外一脚踏在那半死不活横躺在血泊里的青壮,连着茱萸赭袍都溅上血点。

「老爷慈悲,留我儿一命!」

「你儿子的命抵半年粮,再不交上,就拿你闺女抵,即要了你的老命!」

员外冷眉,甩开长袖。

老汉拜礼,满口不敢不敢。

恶奴朝地啐上两口。

老汉磕头,背脊嶙峋,满口拜谢。

拖着半条打断地断腿到儿子跟前,捧着青紫脸庞,血哇哇流了一地,已没了声息。

陈老汉一声哀嚎,趴倒在死儿胸膛,痛哭流涕。

待村人得信赶到时,血泊里只躺着两具死躯,老的尚有余息,少的俨然死僵,满是藤痕,空留着一具躯壳。

2.

镇上大旱多年,零零星星大夫郎中迁徙,空留着医药铺子,蛛网密结。

既无粮米又无银两,既同断着条腿、半身入土的老父都救不得。

老妪以泪洗面,老而丧子,消瘦透骨。

村中佃户多年被员外欺凌,为讨着公道抬着兄长死尸到县衙前击鼓鸣冤。

「分明是以下犯上,恶奴欺主!」

青衫老爷厉呵,遂拿过员外管家递来的账目。

「白纸黑字,账上分明」

「氓隶氓隶,不过一身贱骨!满口怨言,更是该死!」

县爷不顾那地本就是一庄百姓的。

分明是他员外蛮横欺着老农,使着手段,霸占了农田!

县中连旱了三年,县下村庄多是穷苦佃农,劳心劳作给县中有权有势的员外老爷,反倒受着凌辱,受着欺虐。签了契子,便连人命都不是命了!

那县爷、员外乃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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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去鸣冤地青壮成了刁民,关进大牢,受着酷刑,使着银子才能赎了身。

可镇里、村里破衣撑着嶙峋身子,果腹亦是为艰,又何来沉甸甸地元宝?

村中老者实在无奈何。

「林家女,去求那贵人吧」

「求他宽容大量救民水火,求他施舍米粮救人活。税能推,饥能挨。再请个医师,为你那老父谋商量」

老者颤巍巍着枯槁似的手,要我去求那贵人。

可绣帘后的豺狼,难道就比明处的虎豹仁慈?

3.

几家筹着银两,提着钱袋给那看门仆役。

「随我去见我家主人,一路上莫要声张」

由着角门,跨入朱门大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