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
“扑通——”
采买总管的膝盖,软了。
所有人的冷汗,都下来了。
她不仅懂账,她还懂这京中盘根错节的人情世故。
她不是在查账,她是在诛心。
傍晚时分,那位传说中的柳良娣,终于袅袅娜娜地来了。
她身段婀娜,眉眼间带着天然的娇媚,行礼的姿态很标准,却藏着一丝不情不愿的倨傲。
“妹妹给太子妃请安了。”
“快快请起,”苏晚晴没让她拜下去,亲自上前扶了她一把,手上的温度恰到好处,笑容更是温和得滴水不漏,“以后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多礼。”
她转头吩咐侍女:“去我妆匣里,把母后昨日赏的那对南海珍珠耳坠拿来,赠与良娣。
良娣肤白,衬这个,最是好看不过。”
柳良娣彻底愣住了。
她预想中的一百种刁难,下马威,全都没有。
眼前的太子妃,从容大度得不像一个刚过门,丈夫彻夜未归的新妇。
“这……这太贵重了,妹妹不敢收。”
“你我姐妹,共侍殿下,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
苏晚晴拉着她的手,那双手保养得极好,柔软无骨。
苏晚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闺中密友般的亲近,“殿下在前朝殚精竭虑,这后院的安宁,还要你我姐妹同心维系才好。
我初来乍到,许多事都不懂,日后,还要多向妹妹请教呢。”
一番话,给足了柳良娣天大的体面。
她走的时候,几乎是落荒而逃,眼中的敌意,已化为浓浓的忌惮与敬畏。
苏晚晴的雷厉风行和滴水不漏,像一阵风,很快就传遍了东宫,也自然传到了赵珩的耳中。
这日,他从宫中回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户部呈上来的漕运账目出了天大的窟窿,银子不翼而飞,父皇雷霆震怒,限他十日内,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他在书房枯坐到深夜,桌上的卷宗堆积如山,每一本,都像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门被轻轻推开。
苏晚晴端着一碗莲子羹走了进去,安静地放到他手边。
莲子的清香,驱散了些许沉闷。
“殿下还在为漕运贪腐案烦心?”
“账目天衣无缝,所有环节都对得上,可银子,就像水一样,凭空蒸发了。”
赵珩揉着眉心,声音里是化不开的沙哑。
苏晚晴的目光,落在那堆码得整整齐齐的账册上。
她忽然想起了前世。
卫衍的生意做得极大,其中自然有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他曾搂着她,得意地,像炫耀战利品一样告诉她,最高明的做账手法,不是天衣无缝,而是真假参半,让你明知有问题,却永远找不到证据。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住了眸底一闪而过,深刻的厌恶。
她看似不经意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一本账册的封面,轻声说:“寻常商贾之家,为了避税或是方便行事,都会备下两本账。
一本给外人看的,叫‘阳账’,做得光鲜亮丽,分毫不差。
一本藏在心里的,叫‘阴账’,那上面记着的,才是真正见不得光的银钱去向。”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像一句梦呓:
“有时候,查账,查的不是账本。
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