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气突然认出,这光团的气息,与当年被他用根须绞碎的菩提叶同源,只是更纯净,带着种未被污染的生趣。 “是你当年撕碎的叶片残魂。”
荷叶花瓣突然颤动起来,竟传出善财菩萨温和的声音,“它在缝隙里漂流万年,靠吸收壁间灵液为生,如今感应到你的新生,才敢现身。” 藕气的脸(如果羊有脸的话)腾地红了。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光团,犄角上的金纹却突然发烫,像是在替他道歉。 光团似乎并不记恨,反而慢慢凑过来,用头轻轻蹭了蹭他染黑的羊毛。
奇异的是,被蹭过的地方,黑色竟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洁白的绒。 “万物有灵,怨怼若能化莲,仇恨亦可生花。”善财菩萨的声音渐渐淡去,“你既已得新生,便该明白,困住你的从不是缝隙,是你自己不肯放下的执念。”
话音落时,荷叶的花瓣开始凋零,化作点点绿光,融进藕气的四肢百骸。他感到身体里涌起股新的力量,后腿的伤口在快速愈合,羊毛变得越发蓬松,连犄角上的金纹都扩展了几分,在末端凝成个小小的莲花形状。
光团突然往冰壁深处窜去,走几步又回头看他,像是在邀请。藕气犹豫了一下,想起玄阴兽说的“没你,人家活得更好”,又想起三师姐花瓣上的露珠,终是抬起蹄子,跟了上去。
冰壁深处别有洞天。那里没有罡风,只有片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水洼,水洼里倒映的不是黑暗,而是莲池的模样——二师兄的叶片上停着蜻蜓,三师姐的花瓣落了满池,大师兄的金痕在阳光下闪着光,而他当年扎根的石缝里,那株不起眼的野荷,正开得热闹。
“那是……”藕气的眼眶湿润了(羊也有眼泪的)。
“是莲池的记忆投影。”光团跳进水里,激起圈圈涟漪,“壁间灵液能映照出最牵挂的景象。你看,没人记得你的过错,大家都在好好活着,包括那石缝里的新生命。”
藕气望着水中的景象,突然明白善财菩萨的用意。他化作羊形,不是惩罚,也不是恩赐,而是让他以全新的视角,重新看待过去与未来。
煞气或许是他的天赋,但不是他的宿命;莲池的过往是伤疤,却也孕育了新生的力量。 他低下头,饮了一口灵液。清甜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灵核里的荷叶根须突然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枷锁被彻底打开了。
就在这时,水洼里的景象突然变了。莲池上空乌云密布,哪吒的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周身煞气翻涌,竟比千年前更盛。池底的黑气疯狂上涌,眼看就要将整个莲池吞没——这不是记忆,是正在发生的事!
光团惊恐地缩成球,水洼里的影像开始剧烈晃动。藕气的心脏(他现在有心脏了)猛地收紧,他认出那黑气的源头,与当年老蚌引诱他搅动的淤黑同源,只是规模更大,带着股毁天灭地的决绝。
“是暗影势力在利用哪吒的煞气!”藕气突然明白了。老蚌当年的蛊惑,玄阴兽的野心,甚至他自己那场愚蠢的报复,都只是更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这三界缝隙,或许正是封印着某个能撬动哪吒煞气的关键。 他看向光团,又看了看自己洁白的羊毛和带着莲花纹的犄角。万年孤寂教会他的不是怨恨,是忍耐;化作羊形赋予他的不是软弱,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