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可亲近哪有那么容易。第二天阿弃就露了“真面目”。他起得比鸡还早,拎着小白的后颈就往草原上跑,说是要放它吃草。小白被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气得用蹄子蹬他的手腕,却只蹬到块磨得发亮的旧木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弃”字。

“老实点!”阿弃照着它的屁股拍了一下,力道不轻,“再闹就把你拴在木桩上!” 小白委屈极了。它偷偷躲在一丛灌木后面,看着阿弃躺在草地上叼着草根哼小曲,故意把屁股对着他。

可没一会儿,肚子又开始叫,它只好悻悻地溜出来,在离阿弃最远的地方啃三叶草。

草叶的清涩混着泥土的腥气,嚼着嚼着,竟也品出点不一样的滋味。 日头升到头顶时,阿弃突然跳起来,手里举着个红得透亮的野果冲过来:“小白!你看我找着啥了!”

他把野果往石头上一磕,汁水溅了小白一脸,“甜的!给你尝尝!” 小白被那甜腻的汁水呛得直打喷嚏,却看见阿弃自己啃着野果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它,像在等夸奖。

它突然想起自己当年总偷偷看大师兄的金痕,心里又酸又涩,此刻看着阿弃满足的样子,那点委屈竟悄悄化了。

真正让它卸下心防的,是个雷雨夜。狂风卷着暴雨砸在土坯房的茅草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像极了当年莲池被煞气搅动时的混乱。

小白缩在干草堆里瑟瑟发抖,灵识深处那些被封印的恐惧翻涌上来——它怕这风雨会像当年的罡风一样,把这具温暖的躯体撕碎。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浑身湿透的阿弃冲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把湿漉漉的青草。

“小白!别怕!”他甩了甩头上的水,几步跨到干草堆前,把小白紧紧搂进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它冰凉的耳朵,“我在呢,雨一会儿就停。”

他的衣服湿冷刺骨,怀里却像揣着个小太阳。小白能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音,却还是把它护得严严实实。它突然想起阿弃白天说的话,“有你陪着,总比一个人强”,原来不是只有它需要陪伴。

小白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阿弃冻得发红的手指。粗糙的皮肤带着雨水的凉,却让它觉得安心。阿弃愣了一下,随即笑得露出两排白牙,用冻得发僵的手胡乱揉着它的毛:“你这小家伙,总算不跟我闹别扭了?”

从那以后,小白成了阿弃形影不离的“小尾巴”。阿弃去河边挑水,它就跟在后面踩水玩,把蹄子弄得泥乎乎;阿弃在田埂上晒太阳,它就蜷在他腿边打盹,听他对着云彩说些有的没的;阿弃被村里的孩子欺负,骂他是没人要的野种,它就冲上去用犄角顶那些孩子的裤腿,哪怕被踢得嗷嗷叫也不退缩。

阿弃总说:“小白,你真是只傻羊。”可他眼里的笑,比草原上的阳光还暖。

他会把省下来的麦饼掰给小白一半,会在它掉进水坑后笨拙地用布擦干它的毛,会在夜里把它抱到炕上,让它挨着自己的脚睡觉。

小白也渐渐习惯了做一只羊。

它学会了用蹄子扒拉土找鲜嫩的草根,学会了在阿弃唤“小白”时摇着尾巴跑过去,学会了在他疲惫时用头蹭他的手心。它甚至开始喜欢上身上的羊毛,觉得比当年光滑的藕节舒服多了——虽然阿弃总在它掉毛时抱怨“到处都是你的白絮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