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粉笔灰里的星子
九月的风卷着桂花香钻进初三（2）班的窗户时，我正用圆规在草稿纸背面画小人。讲台上方的吊扇转得慢悠悠，把陈老师的声音切成一段一段的：“二次函数图像要注意开口方向，就像你们做人，得把脊梁骨挺直了……”
我笔尖一顿，圆规尖在纸上戳出个小洞。前桌的晓梅转过头，用橡皮屑砸我的胳膊，眼神往讲台瞟——陈老师正盯着我，蓝布衫的袖口沾着点粉笔灰，像落了层细雪。
“林小满，”她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全班的笔尖都顿了顿，“上来解这道题。”
我捏着草稿纸走到黑板前，指尖在冰凉的黑板上发颤。其实那道题我会做，只是每次被她点名，总像被晒化的冰棍，浑身都软塌塌的。粉笔在黑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写着写着，突然听见她在身后说：“横平竖直，字如其人。”
我回头时，正撞见她抬手擦黑板。袖口扬起的粉笔灰在阳光下跳舞，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那些白色的粉末像星星，落在她半旧的蓝布衫上，也落在我发烫的耳尖上。
那天放学，我被她叫到办公室。夕阳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她的教案本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她翻开我的作业本，红笔圈住的错题像排歪歪扭扭的小旗子。“你看这里，”她指尖点着一道应用题，“明明思路是对的，却总在计算时偷懒。”
我盯着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指腹上有层薄茧——后来才知道，那是常年握粉笔磨出来的。她突然从抽屉里拿出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光：“这是奖励，下次全对了，给你带奶糖。”
我攥着糖跑出办公室时，听见她在身后笑：“慢点跑，别摔着。”走廊的风掀起我的衣角，橘子糖的甜味从纸包里透出来，混着办公室飘来的墨香，成了那个秋天最特别的味道。
二、教案本上的秘密
第一次偷看陈老师的教案本，是个飘着细雨的早读课。她去办公室拿试卷，教案本摊在讲台上，风从半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得纸页哗哗响。
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封面，就看见第一页的空白处写着我的名字——“林小满”三个字，笔画被人用红笔描了又描，旁边画着个哭丧脸的小人，下面写着“上课又走神”。
心脏“咚咚”地跳起来，像揣了只兔子。我慌忙往后翻，每页的边缘都写着字：“张晓梅今天没带红领巾”“李浩然的草稿纸该换了”“王萌萌的错题本很认真”……那些我们自己都没在意的小事，被她一笔一画记在纸上，像藏着整个班级的秘密。
翻到最后一页时，我的呼吸突然顿住。那页的日期是上周三，我发烧请假的日子。她用蓝黑钢笔写着：“林小满没来，课堂练习卷留一份。记得提醒她喝热水，别吃冰的。”下面画着个端着杯子的小人，脑袋圆圆的，像我。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噼啪响。我赶紧把教案本放回原位，指尖却沾了点墨迹——她的钢笔水是蓝黑色的，和我用的一模一样。
那天下午我来上学，刚进教室就被她叫住。她从讲台下拿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我的数学笔记本：“昨天去你家送卷子，阿姨说你在睡觉，就把本子带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