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翻开笔记本,扉页上贴着张便利贴,是她用红笔改好的错题,步骤写得清清楚楚。最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病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陈老师。”我低头盯着脚尖,突然发现她的裤脚沾着泥点——我家住在老城区的巷子里,雨天路滑得很。
她伸手摸了摸我的头,掌心带着粉笔灰的粗糙感:“下次不舒服要及时说,功课落下了可以补,身体垮了可不行。”
那天的数学课,我听得格外认真。她在黑板上画图时,我发现她偶尔会抬手揉肩膀,后来才知道,她有肩周炎,却总在板书时把字写得大大的,说要让最后一排的同学也看清楚。
三、暴雨里的伞
期中考试前的那个周五,放学时突然下起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像要把窗户敲碎似的。我站在走廊里发愁,早上出门时还晴空万里,谁会想到带伞呢?
“没带伞?”陈老师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装着刚批改好的试卷。
我点点头,看着同学们三三两两地挤在一把伞下冲进雨里,心里像被猫抓似的。她突然把手里的伞递给我:“拿着,快回家吧。”
那是把黑色的折叠伞,伞柄上缠着圈胶带,是她用了好几年的旧伞。“那您怎么办?”我捏着伞柄,指腹摸到胶带的纹路。
“我办公室还有一把,”她笑着拍了拍我的背,“快走吧,别让家长等急了。”
我撑开伞冲进雨里,跑了没几步,突然想起来忘了说谢谢。回头时,正看见她抱着试卷冲进雨里,蓝布衫的后背很快就被雨水打湿,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
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两点,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班级群里的消息——陈老师发了条通知,说明天的复习课取消,她发烧了,要去医院。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原来她根本没有备用伞,原来她抱着试卷在雨里走了那么久。
第二天早上,我提着妈妈熬的姜汤去医院。护士说她在输液,我趴在病房门口往里看,看见她躺在病床上,眉头微微皱着,床头柜上放着我们的试卷,红笔还夹在里面。
“进来吧。”她突然睁开眼,看见我手里的保温桶,笑了,“你怎么来了?”
“我妈让我送点姜汤。”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突然发现她的教案本也在,翻开的那页写着“期中复习重点”,字迹被水渍晕开了几个字。
“昨天的试卷还没改完,”她叹了口气,伸手想去拿笔,却被我按住了。
“您好好休息,我帮您改。”我翻开试卷,突然发现最上面的那份是我的,卷首画着个五角星,旁边写着“有进步”。
她看着我改试卷,突然说:“其实你很聪明,就是心思总飘忽不定。”我笔尖一顿,她继续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总爱走神,后来我的老师告诉我,心定了,笔才能稳。”
阳光透过病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苍白的脸上。我突然发现,她眼角有了细纹,是笑起来时才会出现的那种,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