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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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色的夜,被倾盆暴雨彻底浇透。

豆大的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破碎的水花,也模糊了天地间的界限。紫禁城深处,御花园的一角,平日里精致典雅的亭台楼阁此刻在狂风暴雨中如同鬼魅的剪影,檐角的铁马在风雨中发出凄厉的哀鸣。

湿滑的地面上,两道身影正以快得几乎模糊的速度缠斗。剑光在昏暗的夜色与雨幕中闪烁,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刺目的火花,旋即又被冰冷的雨水浇熄。

沈夜沉的动作快、准、狠,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他一身玄色劲装早已被雨水和暗红色的血渍浸透,紧贴着消瘦却挺拔的身躯。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混杂着额角不断涌出的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熄灭他眼底那一点孤注一掷的寒光。他手中的长剑,是楚临渊亲自为他挑选的“流霜”,剑刃薄而锋利,此刻却仿佛带着千斤重负。

他的对手,是当朝太子,楚临渊。

楚临渊并未着朝服,一袭月白锦袍在这样狼狈的雨夜中显得格格不入,却依旧难掩其与生俱来的矜贵与从容。他甚至没有拔出腰间的佩剑,只是凭借着鬼魅般的身法和对沈夜沉招式的极致了解,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的攻击。雨水打湿了他的发鬓,几缕墨发贴在光洁的额前,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添了几分妖异的俊美。

“夜沉,你的剑,变慢了。”楚临渊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又像是情人间的低语,“是因为雨太大,还是……因为对手是孤?”

沈夜沉的心猛地一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楚临渊说得对,他的剑,确实慢了。慢在每一次即将触及对方要害时那瞬间的犹豫,慢在每一次看到那双深邃眼眸时内心翻涌的复杂情绪。他是楚临渊一手培养起来的暗卫,是他最锋利的刀,最隐秘的影,他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呼吸的节奏,都深深烙印着楚临渊的教导。

用他教的剑法来杀他?何其讽刺!

雨声更大了,掩盖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就在沈夜沉一个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楚临渊动了。他的动作快如闪电,沈夜沉只觉眼前一花,手腕一麻,“流霜”剑呛啷一声掉落在水洼中,溅起一片涟漪。紧接着,颈侧的大动脉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随即一股奇异的麻痹感迅速蔓延全身。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楚临渊指间夹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针尖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是淬了药。

“迷药……”沈夜沉的声音嘶哑,身体软倒下去。

楚临渊顺势接住他,将他揽入怀中。怀中的人身体滚烫,那是失血和药效发作的迹象。楚临渊低下头,看着沈夜沉因痛苦和不甘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那沾染了血污的、依旧俊朗的眉眼。

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抚过沈夜沉染血的眉骨,动作温柔得仿佛在对待稀世珍宝。指尖传来的温热湿滑触感,让他的眼神愈发幽深。

“真傻。”楚临渊轻笑出声,那笑声低沉悦耳,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偏执,“孤的暗卫首领,怎会蠢到用孤教你的剑法来杀孤?”

他的指尖描摹着沈夜沉苍白的唇瓣,语气是近乎残忍的宠溺:“你这是……在向孤撒娇,还是在提醒孤,你离不开孤的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