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粗野地砸在窗玻璃上,像无数只不知疲倦的拳头,擂动着这座城市昏沉的夜晚。
窗框在风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如同某种垂死生物最后的喘息。屋子里只亮着一盏孤零零的台灯,光线昏黄吝啬,仅仅照亮了书桌一片小小的区域。艾略特·索恩就蜷缩在这片微弱的光晕边缘,整个人像被黑暗本身消化了一般。
桌上,笔电屏幕像个惨白的微型坟墓,光标在文档顶端的空白处,固执而刺眼地一下下跳动。他的视线凝固在那个闪烁的方块上,几乎要把它烧穿。
一个多月了。一个字,一个真正的字都没有。大脑里曾经喧嚣奔腾的河流,不知何时彻底干涸,只余下龟裂的河床,在绝望的死寂中蔓延。只有雨声,单调嘈杂,持续撕扯着神经末梢。
角落里堆满了揉成团的废纸,形状扭曲,如同疲惫的白色幽灵。桌角残余的咖啡渍,边缘已经干涸发黑,像凝固的淤血。
“该死……”一声闷响。艾略特一拳砸在老旧的橡木桌面上,指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闭上眼,用力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把里面那片沉重粘稠、令人窒息的空白挤出去。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尖锐、突兀、不合时宜。像一根冰冷淬毒的针,猛地刺穿了房间里压抑的雨幕和死寂。艾略特身体一震,眼皮倏地抬起。他瞥了一眼桌上电子钟显示的幽蓝数字:23:47。谁会在这鬼天气、这种时候上门?
他皱着眉,带着十二分的不耐和警觉,慢慢起身。椅子腿刮擦地板的声音异常刺耳。他穿过光线晦暗的客厅,门前地垫上渗进的水渍让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透过猫眼向外看,楼道昏黄的感应灯下,空空荡荡,只有水珠顺着墙壁不断滚落。他拧开门锁,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缝隙——没有预想中浑身湿透的不速之客。只有一个灰蒙蒙、四四方方的硬纸盒,静静地躺在湿漉漉的门垫上,纸盒两面印着模糊的物流标签,被雨水洇开了一块块深色的斑痕。
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一栏,清晰地打印着:艾略特·索恩先生。地址正确无误。他弯腰拿起盒子。它异常沉重,触手冰凉,仿佛刚从冻库里取出。那分量,那冰冷的质感,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
他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雨声和楼道里阴冷的气息。回到书桌前昏暗的光线下,他把盒子放在台灯下。灯光切割出盒子上清晰的棱角和阴影。他用指尖摸索着封口的胶带,冰冷粘腻。从笔筒里摸出那把沉甸甸的裁纸刀——黄铜刀柄,刀锋锐利,寒光内敛,是他为数不多值钱的旧物。冰冷的金属贴合着他的掌心。
他握紧刀柄,用力划了下去。
嗤啦——
胶带断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掀开盒盖,里面塞满了灰色的防震泡沫颗粒,冰冷干燥。他拨开那些颗粒,手指触到了一个坚硬、光滑、带着皮革气息的表面。他小心翼翼地将它捧了出来。
一本日记本。
深褐色的皮质封面,厚实,细腻,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岁月感和无法言喻的冰冷。没有任何品牌标识,没有任何多余的文字或花纹。封面右下角,只有一个简洁的烫金图案:一个首尾相连、无限循环的“∞”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