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理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像是看着一只在玻璃瓶里徒劳冲撞的飞虫,混合着淡淡的厌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姚总不会见你的。”她斩钉截铁,“他昨天下午就被他太太叫回家了。这份保证书,是姚太太昨天晚上亲自送到公司,让保安贴在大门口的。今天一早,全公司的人都看到了。”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冰锥,“江小姐,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用说得太透。姚总家什么情况,你不会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吧?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踢到了最硬的铁板。姚太太没亲自来找你,已经是给你留了最大的‘体面’了。”
姚太太!
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彻底劈碎了江胜敏最后一丝幻想和挣扎的力气。原来那个从未露面、在她想象中或许是个黄脸婆或者蠢钝富家女的原配,才是真正执棋的手。她甚至不屑于亲自来撕扯,只是轻飘飘地让丈夫写下这份屈辱的保证书,再贴在公司大门上昭告天下。这比任何谩骂殴打都狠毒百倍,是精准无比的公开处刑,彻底碾碎了她在这个地方、甚至在这个小城可能立足的根基。
原来,自己精心设计的每一步棋,自以为是的魅力与手段,在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眼中,不过是一场拙劣又可笑的小丑表演。对方甚至懒得下场,只用丈夫的手,就轻易将她钉死在了耻辱柱上。
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空。江胜敏的身体晃了晃,支撑着桌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泛白。她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一丝腥甜的铁锈味。那份《离职申请表》和《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像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在那份刺眼的“保证书”上,无声地宣告着她彻底的失败。
她还能说什么?还能争什么?去找姚理想?那个懦夫此刻恐怕正跪在妻子面前摇尾乞怜。去找姚太太理论?那只会招致更彻底的羞辱和毁灭。
办公室里的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咔哒”声,清晰得如同倒计时。
“……好。”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江胜敏喉咙里挤出来。她拿起笔,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尖在纸张上划过,留下几道歪歪扭扭、力透纸背的划痕。她甚至没看清签的是什么,只是机械地、麻木地在需要签名的地方潦草地划下自己的名字,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放下笔,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她看也没看王经理一眼,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从容,只剩下仓皇和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
推开人事经理办公室的门,外面格子间那种刻意营造的忙碌假象似乎凝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嘲讽、鄙夷、幸灾乐祸,如同实质的针,从四面八方射来,密密麻麻地扎在她身上。那些憋了一早上的嗤笑声、议论声,此刻如同找到了宣泄的闸门,虽然刻意压低了,却像毒蛇的嘶嘶声,清晰无比地钻进她的耳朵。
“……活该,真以为自己能当老板娘了?”
“啧啧,保证书里写得多难听啊……”
“平时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今天怎么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