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配合走流程。五个字,像淬毒的针。

顾承舟的召见毫无预兆。总裁办公室占据顶层,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音。巨大的弧形落地窗外,暮色四合,陆家嘴的霓虹初上,勾勒出冰冷而璀璨的骨架。他背对着我,身影几乎融进沉沉的暮霭,像一座孤绝的黑色礁石。

“新市场方案思路清晰,数据支撑不足。”他转过身,声音低沉悦耳,却字字千钧,砸在寂静的空气里。他走到我面前,递过一份批注过的文件。距离很近,他身上冷冽的雪松与一丝极淡的烟草味侵入感官。就在我接过文件的瞬间,他低沉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林薇。”他叫我的名字,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宏远的那三张票,到此为止。别碰。”

我猛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没有解释,只有一片沉重的、化不开的浓雾,和一种近乎悲悯的警告。像在无声地说:前面是万丈悬崖。

“水,”他顿了顿,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得像冰凌碎裂,“比你想象的深得多。淹死过很多人。”

办公室死寂。恒温系统嘶嘶的送风声被无限放大。他不再看我,目光投向窗外吞噬一切的黑暗。警告生效了。但冰冷的恐惧之下,一股更炽热的、名为不甘与愤怒的岩浆,在我血管里奔腾冲撞。顾承舟的讳莫如深,像一瓢滚油,彻底浇沸了我心底的疑虑。这潭水,我蹚定了。

2. 荆棘取证

顾承舟的警告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表面涟漪散去,底下暗流汹涌。我收起了所有锋芒,变回那个一丝不苟的林经理,像精密仪器般处理着日常工作。只是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办公室的灯总在深夜成为顶层为数不多的孤星。

徐朗,财务部那个清爽得像棵小白杨的实习生,成了这孤寂里微弱的陪伴。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一杯温度刚好的美式放在我桌角,或者“恰好”请教一个关于费用归集口径的问题,那清澈眼神下偶然闪过的锐利,像暗夜里的星火。

“薇姐,这个‘战略咨询’的界定标准,是不是弹性太大了点?”他指着屏幕上一条模糊的摘要,黑框眼镜后的目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求知欲,指尖却精准地点在宏远那笔账的关联项目上。

我心弦微绷,面上波澜不惊:“会计准则有框架,但实务中确实依赖职业判断。关键看服务实质与成果支撑。”我避重就轻,目光扫过他干净的手指。这“巧合”太多,像精心编排的剧本。是试探?还是…同道?

周振华的笑脸依旧和煦,只是那镜片后的精光,扫过我时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董事会的风向也开始微妙流转。以张董事为首的几个元老,在高层会议上话里话外敲打“年轻人做事激进”、“不尊重公司老传统”,浑浊的老眼时不时瞟向主位上面无表情的顾承舟。流言如同霉菌,在光滑的大理石墙壁缝隙里滋生蔓延。

不能再等了。明路被堵死,只能走暗径。我动用了压箱底的人脉——一个在工商系统深耕多年的学长。深夜加密电话里,他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薇薇,‘宏远商务咨询’?查无此司!注册地址是虚拟挂靠,法人代表是个七十岁的农村老太太,一问三不知。典型的空壳,专为走账洗钱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