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我又确实不想再见到郑明远。
日暮吃完饭,在河边挑水的功夫。瞥见石铮在刷鞋,木盆里还搁着沾满血腥味的衣服。估计是刚从马春花家里回来,母牛下崽。接生的时候,衣服脏的七七八八。
我没说话,沉默地放下锄头帮他搓洗起衣服。
石铮下意识抓着我的手阻拦,又想起不妥。转而拖拽起我手里的木盆。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我也不跟他犟。
直接从石铮拿走的木盆里挑了件外套,就着河水搓洗起来。
“我听春花说。你行李刚放下来,就被她爸喊走了。”
“住的地方估计都还没收拾,煤油灯也没有一盏。趁着现在还有点日头,我帮你洗了,你也好赶紧回去收拾。天黑了不方便。”
石铮目光悠悠地看了我半晌,倒也没再说什么。
两个人就着潺潺的河水洗衣服,无声又默契。
只是石铮临走的时候,喊住了我。
“我本来也想去找你的。”
我皱眉,回身看他,满脸疑惑。
石铮的眼睛很亮:
“我也是高中学历。在春花同志家吃饭的时候,我听说你想去上大队的小学念书,但又怕郑明远在。有空的时候,我也可以教你。”
我其实心里早有决断,回道:
“念个书而已,他还能吃了我不成。”
石铮感受到婉转的拒绝,眸子黯淡了下来。
忽而,我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但石老师要是不嫌弃我笨的话。我是不介意,你给我开小灶的!”
3
像我这样文化水平不高的人,大多都是趁着午休的时间去上课的。
见我走进学堂。
郑明远原本心绪不宁的脸色瞬间倨傲起来,像是笃定我放不下他。
刚开始他课上课下的态度倒也认真,没有特别针对我。但上了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可能是上辈子的习惯使然,那股对着我颐指气使的劲儿又复发了。
“张素,帮我茶杯里加点水。”
“张素,你这个字怎么写的。不会写就不要硬写,你这不是糟蹋纸吗?”
“诶,你黑板不知道擦一下?一会结束了,记得把教室打扫一下。”
“我知道你干农活,但你能不能把身上的泥洗一洗。走你身边一过,就一股子泥巴味。”
……
像回到了上辈子。
和我结婚后,由于家里家外有我撑着在。郑明远便发奋读书,考上了大学。他要强,念书念到硕士、博士,步子却迈越大,离我却越来越远。
我不懂。
只晓得他越来越沉默,和我越来越说不上话。
我试图靠近他,捏着简单的文学读物,同他攀谈。
站在他的阳台上扫了我手上的书,皱眉嫌弃道:
“上五年级的儿子都不看这个了。你让我一个培养硕士的人,跟你说这些?”
“有这个功夫,不如多花点时间照照镜子。你看你穿的,哪像个样子。花花绿绿的,改不掉农村里那股土味。”
说完,他将烟头随手扔进我精心养护的兰花盆里。
兰花娇嫩,隔天就死了。
郑明远也有不得不带着我出席的场合。我穿上衣柜最好的碎花裙,谨小慎微地跟在他身后。他皱眉看着我,连挽着我的手都不愿。
有黄头发的外国人,主动上来朝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