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尽头的回望 。45岁那年,我在公司庆功宴上收到了梦寐以求的升职通知。 >我环顾四周,却只感到一种巨大空洞,像被抽走所有血液的躯壳。 妻子赵静在回家的路上抱怨:“所有人都在为你高兴,除了你自己。” 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己半生都在攀爬一架别人搭建的梯子。 直到重逢大学同学林晚,那个为艺术放弃铁饭碗的“疯子”。 她笑着问我:“陈默,你爬了半辈子的梯子,到底搭在哪面墙上了?” 我翻出尘封二十年的日记,里面写满了成为摄影师的梦想。
原来,我的痛苦并非源于爬得不高,而是从未想过这梯子该搭向何处。 四十五岁生日刚过一个月,我的名字后面终于缀上了“副总”这个沉甸甸的头衔。庆功宴就在公司顶楼的旋转餐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觥筹交错间,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庞堆满了笑容,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油彩。酒杯不断被塞进手里,琥珀色的液体在杯壁上撞出细碎涟漪,又麻木地滑入喉咙。那声“陈总”带着微醺的热气喷在耳边时,我正盯着对面墙上那幅巨大的抽象画,扭曲的线条和刺目的色块搅得胃里翻腾。 “陈默?陈默!”张总那张泛着油光的胖脸猛地凑近,带着浓重的酒气,他重重拍着我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我几乎趔趄,“好小子!熬出头了!以后这担子,可就压你身上了!” 他哈哈笑着,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附和,无数只手伸过来,拍打、摇晃、祝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胜利者的喧嚣。我勉强扯动嘴角,肌肉僵硬地堆砌出一个笑容的轮廓。那笑容挂在脸上,像一张湿透又晾干后发硬的纸壳面具,沉甸甸地坠着,几乎要裂开。 “谢谢张总,谢谢大家……”喉咙里挤出的声音干涩发紧,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下意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那个冰凉的金属圈,戒指的内侧已经被经年的皮肤磨得光滑异常。这就是我爬了二十多年,用无数个加班夜晚、无数个委曲求全换来的制高点?胸腔里没有预想中喷薄的岩浆,只有一片巨大的、冰冷的空洞,像被生生剜走了心脏,只剩下一个呼呼漏风的窟窿。
那幅抽象画上猩红的旋涡,仿佛正旋转着,要把我整个吸进去。 走出电梯,停车场特有的那股混杂着机油、灰尘和橡胶的滞重气味扑面而来。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在发烫的脸上,稍微驱散了些许眩晕。我拉开车门坐进去,金属铰链发出轻微的呻吟。副驾上的赵静没有看我,只是低头系着安全带,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车库里显得格外突兀。 “恭喜啊,陈副总。”她的声音平直,像一条绷紧的线,没有一丝波澜,“总算如愿以偿了。” 她侧过脸,目光扫过我搁在方向盘上的手,又迅速移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被路灯切割成碎片的城市夜景。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沉默地开着车,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边缘粗糙的真皮纹路。前方红灯亮起,刺目的红光泼洒进车厢。我踩下刹车,车身轻微一顿。 “都挺为你高兴的。”赵静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没什么温度,却比刚才更清晰,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车里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