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近乎本能的抗拒咕噜,舌头无力地、缓慢地动了一下,想把异物顶出来。
“咽下去!这是救命的!你必须咽下去!”我几乎是命令般地低吼,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手指固执地往里探了探,将苦涩的药糊糊用力抹在它粗糙的舌根上。我的动作带着一股近乎野蛮的坚定,目光死死盯着它涣散的眼睛,仿佛要将生的意志强行灌注进去,燃烧掉那层死亡的灰翳!这一刻,我不是那个被部落驱逐的弱小雌性,而是那个在手术台上与死神搏斗、绝不放弃任何一个生命的兽医!
或许是那苦涩到极致的味道强烈地刺激了它麻木的味觉神经,或许是感受到我指尖那微弱却固执的温度和力量,又或许是我那如同精神烙印般的命令目光再次穿透了它濒死的意识壁垒,它喉头极其艰难地、微弱地滚动了一下,竟真的将那些粘稠苦涩的药糊糊咽下去了一部分!
有效!我精神猛地一振!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立刻抓起那块浸透了浑浊溪水的湿布,用力拧紧。冰冷的、带着泥沙和淡淡血腥味(我手上的伤口)的液体,如同甘霖般滴落在它干裂的舌头上。它那巨大的、原本毫无生气的舌头,竟本能地、微弱地动了一下,伸出来一点点,贪婪地舔舐着那点可怜的水分,喉咙里发出如同沙漠旅人濒死时渴求甘露般的、微弱却无比渴望的呜咽声。
喂药,喂水,再敷药……周而复始。我像一个不知疲倦、麻木运转的机器,在冰冷的洞穴里,与冷酷的死神进行着一场无声却惨烈的拉锯战。手指被地根藤的汁液染成了深褐色,混合着污泥和血污,冻得毫无知觉,动作越来越僵硬迟缓。身体早已透支,全凭一股不肯认输的意念吊着。每一次闪电照亮洞穴,惨白的光线下,那张巨大的、布满伤痕的虎脸都在痛苦地扭曲、抽搐,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它身体无意识的痉挛。但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在苦涩药力和冰冷水分的持续滋润下,似乎……那层死亡的灰翳在极其缓慢地褪去?瞳孔深处,开始有了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遥远星辰般的光芒在艰难地凝聚?虽然依旧涣散,但至少……不再是一片死寂!
雨势,不知何时开始变小了。狂暴的喧嚣渐渐平息,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带着疲惫的尾声。洞外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绝望的黑暗,开始透进一丝蒙蒙的、象征着希望的灰白。黎明将至。
最后一次将嚼烂的新鲜银星草碎叶,小心翼翼地敷在它依旧滚烫但热度似乎略有减退的额头,并将最后一点拧出的溪水抹在它干裂的鼻吻上,我终于耗尽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的布偶,身体一软,重重地倒在它庞大身躯旁边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意识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迅速模糊,沉重如山的眼皮无法抗拒地合上。在彻底陷入昏睡的无边黑暗的前一秒,我的感官似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确认的触感——
一个沉重、温热、带着粗粝毛发感和强大生命脉动的物体,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意味……碰了一下我垂落在冰冷地面、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背。
是它的鼻子?还是它巨大的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