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比来时更加艰难。身体的极限早已被突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烙铁上,剧痛从脚底直冲头顶。肺部像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视线模糊,只能凭着记忆和模糊的方向感,手脚并用地在泥泞陡峭的坡地上攀爬、翻滚。怀里的地根藤和湿布变得无比沉重,仿佛抱着千斤巨石。有好几次,我几乎要松开手,任由自己滑入无边的黑暗。
不能放弃……它在等……它在等药……它在等水……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双在痛苦中依旧死死盯着我的琥珀色巨瞳,回响着那压抑的、濒死的呜咽。这微弱的执念,像黑暗中的灯塔,支撑着我残破的身躯。
终于,那个熟悉的、被藤蔓半遮掩的浅洞轮廓,在朦胧的雨幕中隐约浮现。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像个破麻袋一样重重地摔倒在洞口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发出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嗬嗬声。冰凉的泥水顺着头发、脸颊、脖颈流下,在地上积了一小滩。
洞内,死寂。
那只巨大的白虎依旧躺在原地,但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巨大的头颅深深地耷拉着,埋在沾满泥污的前爪间,眼睛紧闭。胸脯的起伏微乎其微,间隔时间长得令人心焦。它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浓烈的血腥和野性气息,而是一种……生命之火即将燃尽的、冰冷的衰败感。
我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无法呼吸!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心脏!来不及了?!我拼死拼活赶回来,还是晚了吗?!
“醒醒!醒醒!”我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嘶哑破裂,带着绝望的哭腔。我连滚带爬地扑到它巨大的头颅旁,顾不上它是否会再次暴起伤人,用力拍打着它冰冷湿透、失去光泽的皮毛,试图唤醒那沉寂的生命之火,“药来了!水来了!坚持住!看着我!!!看着我!!!”
最后那声“看着我”,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灵魂深处的呐喊!这声音如同惊雷,穿透了它沉沦的意识深渊,带着我所有的不甘、愤怒和对生的渴望!
那双紧闭的琥珀巨瞳,极其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眼神涣散、空洞,仿佛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翳,失去了所有焦距。但就在那涣散的目光接触到我的瞬间,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波动掠过——是惊疑?是困惑?还是……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连它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依赖?它似乎认出了这个声音,认出了这个让它感到屈辱却又一次次带来“生”的气息的弱小存在。那灰败的瞳孔里,极其微弱地映出我狼狈不堪、泥水血污糊了满脸、却眼神灼亮得惊人的倒影。
“张嘴!”我顾不上狂喜,用冻得僵硬、被地根藤皮刺划得伤痕累累的手指,抓起一根地根藤,塞进嘴里,用尽残存的力气疯狂地咀嚼。比银星草更苦、更涩、更辛辣、甚至带着一股浓烈土腥气的汁液瞬间充斥口腔,刺激得我眼泪鼻涕完全失控地涌出,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立刻呕吐出来。但我强迫自己硬生生咽下那令人作呕的苦涩,然后将嚼得稀烂、混合着我口水和深褐色汁液的药糊糊,小心翼翼地、用手指一点点抹进它微微张开一条缝隙的、干裂起皮的虎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