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信。
这个年代,得罪了领导,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饭碗。
但我不能退。
我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摊在主任面前。
那是一块白色的确良手帕,上面用金色的丝线,绣着一尾活灵活现的金鱼,鱼鳞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游出水面。
这是我熬了一个通宵绣出来的。
主任的眼睛一下子就直了。
“这是……苏绣?”
“双面绣。”我平静地补充,“主任,您知道,下个月有一批出口到国外的订单,要求很高,整个厂里,只有我能做。”
主任的脸色变了又变。
那批订单是市里直接下达的任务,关系到厂里今年的评优,要是搞砸了,他这个主任也别想干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
“你这是在威胁我?”
“不,”我摇摇头,“我只是在跟您谈条件。只要我还在这个厂里一天,那批订单,我保质保量完成。但如果我走了,谁能接这个活,我不敢保证。”
这就是我的筹码。
主任沉默了。他是一个精明的人,懂得权衡利弊。为了顾卫东得罪一个技术骨干,不划算。
良久,他摆了摆手,“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吧。至于你跟顾卫东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厂里不插手。”
我心里松了口气。
“谢谢主任。”
我转身离开办公室,迎面就撞上了顾卫东。
他显然是来找主任施压的,看到我从里面出来,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林晚秋,你跟主任说什么了?”他质问道。
“没什么。”我懒得跟他多说,转身就想走。
他一把拉住我,“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的声音很大,引来了走廊上所有人的注视。
我感到一阵难堪,用力甩开他的手,“顾卫东,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请你自重。”
“没关系?”他冷笑一声,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一块旧手表上,“这块上海牌手表是我给你买的吧?你戴着我买的东西,跟我说没关系?”
那块手表,是我二十岁生日时,他攒了三个月的工资给我买的。我一直很爱惜,戴了整整十年。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看着他那张得意的脸,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二话不说,解开表带,把手表摘了下来,直接塞进他上衣的口袋里。
“还给你。”
我转过身,挺直了背脊,在所有人的注重目礼下,一步一步地走回了车间。
身后,是顾卫东错愕又愤怒的眼神。
我知道,这一仗,我赢了。
但我也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顾卫东不会善罢甘休。
晚上回到家,王姐抱着小宝正在门口等我。
“晚秋,你可算回来了。”王姐一脸焦急,“下午有个女人来找你,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人,在门口骂了半天呢。”
我心里一沉,“她长什么样?”
“瘦瘦的,白白的,说话细声细气的,但那话可真难听,说你偷了她家的东西。”
是白莲。
我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
我抱着儿子,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心里那点刚升起来的斗志,又被浇上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