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脚步一顿，回头冲着屋里呆若木鸡的顾卫国，扯出了一个五年来看他都未曾见过的，冰冷又嘲讽的笑。
你护着她是吧？行，我走。我倒要看看，没了我的遮羞布，你们这对“高风亮节”的叔嫂，还能不能在全厂职工面前演下去！
02
我没地方去，就在厂区后面的柴房里凑合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顶着昏沉的脑袋，直接去了厂委会。
八十年代的工厂，离婚是天大的事，足以让一个人在单位里抬不起头。
厂委会的王大妈是这一片的妇女主任，出了名的热心肠。她看着我苍白的脸和坚决的眼神，苦口婆心地劝：“小苏啊，这夫妻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绊绊的？卫国那孩子我看着长大的，心眼不坏，就是有点拎不清。你多担待点，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我摇了摇头，嗓子哑得厉害：“王大妈，五年了，我担待得够多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捂不热的石头，我不想再捂了。”
正说着，顾卫国和秦莲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
顾卫国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好。他看见我，上来就拉我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苏晴，你别闹了，跟我回家。昨天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他身后的秦莲，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衬衫，眼眶红红的，手里还绞着一块手帕，一副随时都要碎掉的模样。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见：“弟妹，你千万别跟卫国置气。都怪我，我这破身子……要不，我明天就带着孩子回乡下，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着，她眼泪就下来了，身子一晃，像是要晕倒。
顾卫国立刻松开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她，满脸心疼和紧张，对着她就是一通安抚：“嫂子，你说什么胡话！我哥就你这么一个媳妇，就小军一个根苗，我怎么能让你们走！”
说完，他转头对着我，脸上又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指责：“苏晴，你看看！你把嫂子都逼成什么样了！她一个女人家，你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你的心是铁打的吗？”
周围几个来办事的大姐大妈也开始窃窃私语。
“这苏晴也真是，秦莲多可怜啊。”
“就是，男人照顾一下寡嫂，也是应该的嘛。”
我看着眼前这出“叔嫂情深”的大戏，只觉得一阵反胃。这就是我过去五年面对的日常。只要我稍有不满，秦莲就会立刻上演这出“都是我的错”的戏码，而顾卫国，永远是那个最捧场的观众和最愤怒的卫士。
我没哭也没闹，只是平静地看着顾卫国：“所以，你的意思是，为了不逼你嫂子，我就得委屈死自己，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卫国急着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步步紧逼，“顾卫国，今天当着王大妈的面，你给句准话。你心里到底有我这个媳妇，还是只有你那个弱不禁风的好嫂子？”
“你！”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又带着几分威严的男声从门口传来。
“吵什么？厂委会是菜市场吗？”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干净白衬衫和笔挺蓝裤子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他约莫二十七八岁，身姿挺拔，眉眼深邃，气质和这个嘈杂的家属区格格不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