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程野的头盔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单脚撑地，右手残疾的三根手指勉强勾住外卖袋，左手在手机上划拉着确认送达。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您的订单已超时十分钟，按规定扣除50%配送费。"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从手机里传出。
程野咬了咬下唇，右手残缺的无名指和小指隐隐作痛——这是三年前那场车祸留给他的纪念品。
他抬头看了眼面前的高档小区，大理石墙面在雨中泛着冷光，保安亭里的保安正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湿透的外卖服。
"喂，送外卖的，别在这儿挡道！"一辆宝马X5不耐烦地按着喇叭，车窗降下，露出一张程野再熟悉不过的脸。
林耀。他大学时的同学，现在的金融新贵。
"哟，这不是我们的奥数金牌得主吗？"林耀夸张地探出头，上下打量着程野，"听说你被保送清华了？怎么，清华现在开外卖专业了？"
程野的左手攥紧了车把，指节发白。雨水顺着他的刘海滴落，模糊了视线，但林耀脸上那种居高临下的笑容依然刺眼。
"让开。"程野低声说，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
林耀嗤笑一声，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随手扔出窗外："拿着吧，天才。就当是给残疾人的捐款。"
钞票被雨水打湿，黏在地上。程野看都没看一眼，调转车头驶入雨幕。身后传来林耀放肆的笑声和宝马发动机的轰鸣。
三年前，他还是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的金牌得主，保送清华的数学天才。
一场车祸带走了他的右手功能，也带走了他对数字的敏感。创伤后应激障碍让他一看到复杂公式就头晕目眩，更别提解题了。
手机又响了，新的订单。程野抹了把脸，拧动油门。
电动车在雨中划出一道水线，就像他的人生，从巅峰直线坠落。
转过两个街区，程野在一栋老旧的教师公寓前停下。
这单是给602室的方教授送的药。电梯坏了，他只能爬楼梯。爬到四楼时，他的右臂开始抽痛，残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他停下来，用左手按摩着右臂，深吸几口气。
突然，楼上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接着是微弱的呼救声。
程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六楼，发现602的门虚掩着。推开门，一位白发老人倒在地上，面色惨白，手捂着胸口，药片散落一地。
"教授！"程野丢下外卖，跪在老人身边。他参加过急救培训，立刻判断是心脏病发作。他左手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120，同时按照培训内容让老人保持平躺，松开领口。
"药...药..."老人虚弱地指着地上的药瓶。
程野捡起药瓶，快速阅读说明书，倒出一粒塞进老人舌下。然后他持续监测老人的脉搏，直到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老人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他紧紧抓住程野的手腕，声音微弱但清晰："年轻人...你手上的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你不是普通的外卖员..."
程野愣住了。他右手残疾后，改用了左手写字，确实在左手拇指和食指内侧留下了厚厚的茧。没想到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会注意到这种细节。
一周后，程野再次接到了送往教师公寓602的单子。这次是水果。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