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正是那天心脏病发作的老人——方济川教授，国内数学界的泰斗，退休前是清华数学系主任，国际数学联盟的副主席。
"进来吧，小伙子。"方教授精神看起来好多了，但脸色仍有些苍白，"我特意点了外卖，就是想再见见你。"
程野局促地站在门口，外卖服上还沾着雨水："您的订单..."
"放桌上。"方教授指了指客厅的茶几，上面堆满了书籍和草稿纸，"我查了你的资料，程野，2019年国际数学奥赛金牌得主，保送清华。为什么现在在送外卖？"
程野的身体僵住了。他没想到老人会认出他。那些尘封的荣誉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出了点意外。"他低声说，下意识地把残疾的右手藏到身后。
方教授的目光却出奇地锐利："右手残疾了？让我看看。"
程野不情愿地伸出右手。无名指和小指缺失，剩下的三根手指扭曲变形，布满疤痕。
"车祸？"
程野点头，喉咙发紧："三年了。右手废了，左手写字太慢...而且..."他顿了顿，"我现在看到复杂公式就头晕。"
"创伤后应激障碍。"方教授一针见血，"常见于经历过重大创伤的人。但这不代表你的数学天赋消失了，只是被暂时遮蔽了。"
程野苦笑："方教授，谢谢您的好意。但我试过了，真的不行。现在送外卖挺好的，至少能养活自己。"
方教授突然拍案而起，动作之大把程野吓了一跳："放屁！一个能在国际奥赛上拿金牌的大脑，就这么浪费了？你知道多少人穷其一生都达不到你当年的水平吗？"
程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火震住了。方教授却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笔记，啪地拍在茶几上。
"这是我当年出的奥赛题，你试着解解看。"
程野本能地后退一步："我..."
"用左手！"方教授命令道，"数学不靠手，靠的是这里！"他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
程野的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盯着那道题，熟悉的符号和数字在眼前跳动。一阵眩晕袭来，胃里翻江倒海。车祸那天的画面闪回——刺眼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玻璃碎裂的声音，还有右手钻心的疼痛...
"我做不到..."程野转身想逃。
方教授一把抓住他的左腕："看着我！"老人的手出奇地有力，"数学是你的一部分，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不要想车祸，只想数学。数字不会背叛你。"
程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看向那道题。眩晕感仍在，但方教授坚定的目光像锚一样固定着他。他颤抖着拿起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第一个符号。
十分钟后，程野满头大汗，但已经写完了半页解题过程。虽然字迹丑陋，但思路清晰。
方教授满意地点头："看，你做到了。左手慢点没关系，数学不需要速度，需要的是深度。"
程野看着自己的左手，又看看草稿纸，一种久违的感觉涌上心头——解题的快乐。虽然只是简单的一道题，但那种用逻辑征服问题的快感，让他几乎落泪。
"从今天起，你每天下班后来我这里。"方教授不容置疑地说，"我要重新训练你的数学思维。右手残疾算什么？保罗·埃尔迪什用左手写出了上千篇论文；莱昂哈德·欧拉晚年失明，靠心算完成了大量工作。真正的数学家，工具从来不是限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