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空气中,弥漫着胜利者得意的笑,和失败者无声的悲凉。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聚光灯一样,打在陆时宴和顾晚的身上,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陆时宴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目光,像一把手术刀,在顾晚那张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脸上,来回切割,似乎想从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
可是,没有。
没有心虚,没有恐惧,没有求饶。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让他感到陌生而心悸的、死一般的沉寂。
这种沉寂,像一根无形的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宁愿看到她哭,看到她闹,看到她像以前一样,歇斯底里地为自己辩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用一种看透一切的、悲悯的眼神,静静地看着他。
是的,悲悯。
他竟然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悲悯!
这个认知,让陆时宴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践踏。
他,陆氏集团的总裁,天之骄子,竟然需要一个他弃如敝履的女人来悲悯?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滔天的怒火,瞬间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不在乎真相了。
或者说,他潜意识里,根本不敢去探究真相。
他只在乎陆家的脸面,只在乎他身为男人的、绝对的掌控权!
他要亲手撕碎她这副故作坚强的面具,要让她在他面前,彻底地、卑微地,低下她那颗看似高傲的头颅!
陆时宴动了。
他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到顾晚的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将她完全笼罩。
他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冰冷而残忍的声音,下达了最终的“裁决”:
“跪下。”
顾晚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
“跟妈道歉。”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狠狠地,扎进了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这件事,到此为止。”
这句话,像是一块巨石,轰然落下,将她心中那座名为“爱情”的、早已摇摇欲坠的城堡,彻底砸得粉碎。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稻草。
从结婚纪念日那场为别人绽放的烟花,到此刻这句冰冷无情的“跪下”。
两年婚姻,一场笑话。
原来,她在他心里,连一丝一毫的信任,都不配拥有。
原来,她的尊严,在他的眼里,可以被如此轻易地,放在脚下,用力的碾碎。
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最后,冻结了她的整颗心脏。
疼吗?
已经不疼了。
哀莫大于心死。
当那最后一丝名为“幻想”的火苗,被他亲手掐灭时,剩下的,便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灰烬。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顾晚会像往常一样,屈辱地、崩溃地,跪下去的时候。
她,却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苦笑,更不是惨笑。
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灿烂的、解脱的笑。
那笑容,像一朵在悬崖绝壁上,骤然绽放的血色玫瑰,带着一种决绝而凄厉的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怔。
王秀莲的叫嚣,陆瑶的得意,白楚楚的伪善,在这一刻,都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就连陆时宴,也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的笑容,给震住了。
“你笑什么?”他下意识地问道,声音里,竟然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顾晚缓缓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亮得惊人。
她看着陆时宴,看着这个她爱了两年的男人,看着这个亲手将她的爱情和尊严,一同埋葬的男人。
一字一顿地,清晰地说道:
“陆时宴,你知道吗?”
“你真可怜。”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句石破天惊的话,给震得外焦里嫩。
她……她竟然说陆时宴可怜?
她疯了吗?!
陆时宴的瞳孔,骤然紧缩,英俊的脸上,血色尽褪,取而代之的,是山雨欲来的暴怒!
“你、说、什、么?”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
然而,顾晚却不再看他一眼。
在所有人震惊、错愕、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从容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只被陆时宴嫌弃了无数次的、老旧的国产手机,此刻,却像是女王手中,即将发号施令的权杖。
她解锁屏幕,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不疾不徐地,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大小姐。”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恭敬的男声。
顾晚的红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也重重地,敲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阿四。”
“我给你三分钟,把东西,送进来。”
“另外,”她顿了顿,眼神缓缓地扫过王秀莲、陆瑶,和脸色煞白的白楚楚,最后,重新落回到了陆时宴那张写满了震惊和暴怒的脸上。
“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