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介脚步一顿,攥紧了手里的油纸包,没理他,想绕过去。
浩二却横跨一步,挡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听说那狗丑得要命,还是个哑巴?叫都叫不出来?啧啧,你妈炸鱼的手艺多好,喂狗多可惜啊!不如……”他飞快地伸手,目标直指康介手里的油纸包。
康介反应极快,猛地缩回手,把油纸包藏到身后,怒视着浩二:“关你什么事!”
“哼!穷鬼养野狗!”浩二被驳了面子,恼羞成怒,“你爸没了,你妈起早贪黑炸鱼,你就偷家里的东西喂狗?真孝顺啊!”他故意提高了嗓门,引得路过的几个人侧目。
“我没偷!”康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像被狠狠抽了一耳光,父亲离世的隐痛和母亲操劳的身影被这样当众揭开,让他又羞又怒,“这是我自己的那份!”他大声反驳,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自己的?”浩二嗤笑一声,“谁信啊!有本事叫你妈来对质?”他逼近一步,带着两个跟班,形成压迫的态势。
康介咬紧牙关,死死瞪着浩二,胸脯剧烈起伏。他知道不能动手,母亲知道他在外面打架只会更伤心。他猛地转身,撞开浩二的一个跟班,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巷子。身后传来浩二他们刺耳的哄笑声:“喂你的哑巴狗去吧!穷鬼!”
康介一路跑到防波堤,海风吹不散他脸上的滚烫和心中的憋闷。阿旺早已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欢快地迎了上来,尾巴摇得像风车。可当它靠近,想如往常一样蹭康介的腿时,却敏锐地察觉到了少年身上不同寻常的低气压。阿旺的动作慢了下来,它仰起头,湿漉漉的黑鼻子轻轻嗅着康介紧握的拳头和紧绷的下颌线,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带着困惑和担忧的呜咽。
康介低头,对上阿旺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愤怒而委屈的脸。他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腥涌入肺腑,稍微平复了一点翻腾的情绪。他慢慢蹲下身,把攥得有些变形的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依旧温热的炸鱼块,放在阿旺面前。
“吃吧,阿旺。”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别理那些讨厌的家伙。”
阿旺却没有立刻去吃。它凑近康介,伸出温热的舌头,轻轻地、一下下地舔舐着康介紧握的拳头,仿佛在笨拙地安慰。那温热的触感像一股小小的暖流,悄然融化了康介心头的坚冰。他松开拳头,手指插入阿旺头顶粗糙温暖的毛发里,用力揉了揉。
“没事,”他低声说,更像是对自己说,“我们不理他们。”
阿旺这才低下头,开始小口地、珍惜地吃那块炸鱼。康介坐在它旁边,望着远处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海面。浩二的话像毒刺,扎在他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真的……是在用本该属于母亲的东西,来喂养阿旺吗?一丝沉重的愧疚,悄然爬上了少年的心头,给这个金色的黄昏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八月末,季节的轮盘开始悄然转动。正午的阳光依旧猛烈,白花花地炙烤着大地,但清晨和傍晚的空气里,已悄然渗入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海风不再总是带着灼人的热浪,偶尔会送来一阵清爽,吹得岸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像在低声交换着关于秋天的秘密。蝉鸣依旧喧嚣,却隐隐透出一股强弩之末的疲惫,不再那么理直气壮地铺满整个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