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复仇永远不能真正治愈创伤，它只会创造更多、更深的创伤，形成一个仇恨的恶性循环。”温明翰轻声说，带着理解而非指责，“你的痛苦是真实的，你的愤怒是正当的，没有人能否认这一点。但是这种报复的方式，周以安，它正在吞噬你，也吞噬着那些或许罪不至此、甚至同样脆弱的人。它让痛苦在世界上不断复制、蔓延。”
“可是......那些人怎么办？那些曾经伤害我的人？”周以安的声音带着颤抖和迷茫，“他们就那样...那样过得好好的？凭什么？！”
温明翰想了想，拿出手机调出一份文件：“我告诉你一个我调查到的真相。那些当年直接霸凌你的人，李浩、赵强、孙明，他们现在过得其实并不好。李浩酗酒成性，工作丢了，妻子跟他离婚了；赵强因为打架斗殴进去过，现在打零工，一事无成；孙明，就是推你下去的那个主谋，他家里后来破产了，他自己也一直不顺，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至于那些参与网络暴力、落井下石的键盘侠们，我追踪了一些活跃ID背后的现实人生，很多人同样在承受着生活的重压、焦虑、不如意。恶意的人，往往也被自己的恶意所困，很少能获得内心真正的平静和幸福，这似乎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人生路径带来的结果。”
周以安彻底怔住了，他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后面的现状，眼神复杂：“那我......我这五年来的坚持，我的仇恨，我的计划...都是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你还活着，你还有力量，你不甘心。”温明翰说，“这本身是一种强大的生命力。但现在，周以安，你可以选择用这种力量去创造，而不是毁灭。你的技术天才不该是仇恨的囚徒。”
周以安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泪水无声地滴落在轮椅冰冷的金属扶手上：“我......我害了那么多人......李若琳，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人...我成了我最恨的那种人...”
“现在停下，还来得及。”温明翰的语气坚定而充满希望，“你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技术天才，你对人类心理有深刻的理解。我们完全可以对你的技术进行改造和调整。想象一下，‘完美境界’的核心算法，不是用来放大恶意和制造幻觉惩罚，而是用来识别用户的深层心理痛苦、焦虑和抑郁倾向。它可以提供温和的认知行为疗法引导，AR滤镜可以展示积极的自我暗示画面，或者连接专业的心理援助。你的技术可以用来治疗，用来抚慰，用来帮助那些像当年的你一样脆弱、像李若琳一样迷失在虚拟完美中的人，给他们带来真正的救赎和力量。这才是你才华应有的归宿。”
一个月后，“完美境界”的“恶意反噬”模块被永久关闭，核心服务器数据在监管下被安全迁移和改造。周以安召开了全球发布会，公开道歉并承担全部责任。他坦承了自己因创伤而扭曲的初衷和技术的危险性，宣布将“新境界科技”的全部资产和核心技术，用于建立一个非营利性的真实之境心理治疗与研究中心，专门帮助网络成瘾、认知障碍、以及遭受网络暴力的受害者。他本人将接受法律和心理评估，并在监管下参与治疗技术的研发。
李若琳坐在真实之境的咨询室里，再次面对着温明翰。没有滤镜的世界确实不够完美，墙壁有些斑驳，温医生的眼角也有细纹，但一切都是清晰的、稳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