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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坐进副驾驶,我哥进入驾驶座后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很快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景区比较偏僻,不好打车,距离我住的地方大约有40公里。
顺风车等了好半晌也没等到,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电闪雷鸣。
不一会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我浑身湿透,躲在大树下根本挡不住雨水。
狂风暴雨持续了一个小时,我在大树下站了一个小时。
偶尔路过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盯着我,却没人过来帮我。
放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响了很久,一个陌生号码不断打进来。我十分不耐烦地接起:“骚扰电话别打了。”
“安安,我是妈妈,我用别人的手机给你打的。”
原来我拉黑删除联系方式的妈妈,换了号码找来。
我的心忽然被刺痛,浑身遍体鳞伤,又冷又绝望,这声音曾是我唯一的慰藉,可此刻却只剩冰冷。
“安安,下雨了,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你倒是回话啊!你哥说你在外面到处勾搭男人,你现在没跟人去开房吧?”
所谓的温暖全是错觉,只剩下伤人的利刃。
“是,我在五星级酒店,遇到个大老板,一出手就给我五千,我发财了。我果然适合走偏门,不适合结婚。我这么不要脸的东西,怎么会老老实实当媳妇呢?”
“妈,你再给我介绍男人,我每天都出来找,保证天天不重样。”
最近我屡次顶撞,他们都说我脾气变坏了。
其实我是破罐子破摔了,血缘亲情已经修补不了,我只剩下痛彻心扉的失望。
可就算这样说,我也得不到任何解脱。
电话那头的呼吸变得急促,半晌,她骂道:“你要气死我!气死我了!我宁愿从没生过你这个孽障!”
雨水混着泪水,在我脸上肆意流淌。
我没再出声,闭着眼睛挂断了电话。
大雨从下午下到晚上,一直没停,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我冒着雨往出租房的方向走,不过40公里,或许走一个晚上总能到。
我想抛开所有思绪,盲目地往前走。
半个小时后,哥哥开着车过来了,车里只有他们母子俩。
我妈从副驾驶冲下来,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巴掌。
“你去哪里开房了?”
“你净给你哥丢人,金盆洗手不好吗?”
我哥烦躁地打开双闪,没下车,眼神却满是嫌恶。
他们两张相似的脸上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看得我心里越来越冷。
“你这个死丫头,净给我和你哥惹事!都说了你经历不好、身体有缺陷,就别作妖了,老老实实听父母安排,后半辈子饿不死就行。不过是让你结个婚,现在离婚也容易,你就一点不为你哥哥着想?”
“你要是毁了你哥哥,我现在就要你的命!”
妈妈穿着雨衣,雨水冲刷着她的脸,让她的五官显得格外狰狞。
哥哥坐在驾驶座上,似乎心烦意乱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
我压着情绪,声音很轻地问:“妈妈,你爱过我吗?”
“我去黑厂用一根手指头把你换回来时,你有过一丝感激吗?”
“后来没钱,我出去卖,你有过一点心疼吗?”
第一次直面这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我妈抿紧了嘴,嘴唇像刀片一样僵硬,她不想回答,甚至不敢看我——我知道她很烦。
哥哥终于打开车门,举着伞走过来:“别墨迹了,把自己搞这么惨,是很想让我们同情你?”
我的世界彻底陷入黑暗,看不清周围任何颜色。
桥下的河流湍急汹涌。
我闭着眼睛,轻飘飘地对他们说:“没事,给我开死亡证明就好,不用迁户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