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钱的!你给我过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那是他前妻,曾经十指不沾阳春水、只热衷于慈善晚宴和珠宝拍卖会的钱太太。
此刻,她正站在一个老旧得掉漆的煤气灶台前,手里死死攥着一块色彩斑斓的丝巾——一条爱马仕的经典款丝巾,丝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能看出细腻的光泽和繁复的印花。只是现在,丝巾的一角正被她用力按在灶台上凝结的一摊顽固油污上,使劲地来回摩擦。昂贵的丝绸被油污浸染得面目全非。
“我让你擦!让你擦!这油污根本擦不掉!我的丝巾!我的限量款啊!”前妻的声音带着崩溃的哭音,她看着丝巾上晕开的大片污渍,又看看灶台上纹丝不动的油垢,气得浑身发抖,猛地将那块价值不菲、如今却沦为抹布的丝巾狠狠摔在地上。
老钱看着地上那块沾满油污的爱马仕,又看看儿子垫在桌脚下的劳力士,最后目光落在自己塞不进保姆房的旧行李箱上。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发出一声类似破风箱般的、空洞而沙哑的干笑。笑声在狭窄的保姆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3 超市混战
超市的“一元狂欢”战场,气氛已经逼近沸腾的临界点。
广播里循环播放着甜腻得发齁的促销音乐,像一层黏糊糊的糖浆浇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非但没有带来丝毫安抚,反而让空气中弥漫的焦虑和火药味更加浓烈。
我刚刚从一个彪形大汉的肘下惊险地抢救出一罐标着“一元特惠”的、标签都磨损得看不清内容的肉罐头,还没来得及看清生产日期,就被一股巨大的人潮推力裹挟着,身不由己地朝着生鲜区的方向漂移过去。
生鲜区!那里是风暴眼!是今天这场“一元战争”中兵家必争之地!人群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疯狂地涌向那临时搭建、铺着廉价塑料布的“水产特惠”柜台。
那里似乎刚刚补了货,几个穿着防水围裙、脸色比鱼鳞还难看的超市员工,正手忙脚乱地将一些同样用保鲜膜包裹的、看不清内容的橙红色块状物往台子上堆。
“鱼!新到的鱼!一块钱一份!手快有手慢无啊!”一个员工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瞬间被淹没在更加汹涌的声浪里。
“我的!我先看到的!”
“滚开!别挤!”
“谁踩我脚了?!”
“妈——!”
咒骂声、尖叫声、购物车撞击的闷响、肉体碰撞的噗噗声……所有的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噪音旋涡。混乱像瘟疫一样在人群中炸开。我死死护着刚抢到的罐头和小虎,像激流中的礁石,努力维持着不被冲散。小虎的脸吓得煞白,紧紧攥着我的衣角,手指关节都捏得发白。
就在这时,我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王姨!她竟然又杀回来了!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绝望、不甘和疯狂的复杂神情,眼睛死死盯着那堆新上的“一元鱼”,整个人像颗出膛的炮弹,不管不顾地一头撞进那团混乱的人肉搅拌机里!她瘦小的身影瞬间被几个更壮硕的躯体吞没,只能看到她一只挥舞着的、青筋毕露的手,在人群上方徒劳地抓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