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地图!”她举着拓片欢呼,墨汁蹭在鼻尖上,活像只小花猫。
我掏出手机,给她拍了张照。照片里,她举着拓片站在老槐树下,阳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和我小时候那张照片几乎重合。突然想起高三那年,对着拓片发呆的自己——原来那些看似散落的时光,早已在冥冥中系好了绳结。
五、无用之用
去年公司裁员,我成了被优化的那一个。收拾东西时,同事看着我桌上那张拓片笑:“都这时候了,还带着这玩意儿?”
拓片是我特意从老家带来的,老槐树的纹路在办公室的白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我把它小心地卷起来,放进纸箱最底层,就像当年把所有不安都藏进抽屉里。
失业后的日子,我总在傍晚绕去家附近的公园。有棵老樟树的树皮和老家的槐树很像,我就蹲在树下看纹路,看蚂蚁顺着裂纹爬,看阳光在上面慢慢移动。有次遇到个练书法的老人,见我对着树皮出神,笑着说:“这纹路里有章法,比字帖里的生动。”
他教我用手指在膝盖上临摹树皮的纹路,说这叫“师法自然”。“很多看似没用的东西,藏着最根本的道理,”老人蘸着茶水在石桌上写字,“就像这树,不慌不忙地长,纹路自然就顺了。”
那天回家,我翻出女儿拓的老槐树,突然想把它装裱起来。找相框时,在箱底摸到个铁皮盒——是爷爷当年装拓片的盒子,里面除了旧宣纸条,还有张泛黄的便签,是爷爷的字迹:“拓片如做人,先平心,再着力。”
我把便签贴在书桌前,开始重新整理简历。不再像以前那样堆砌花哨的头衔,只一笔一画地写清自己做过的事,就像当年拓片时,耐心地把纸铺平、按实。面试遇到刁难的问题,就想起老槐树的纹路——它们从不刻意规整,却自有生长的逻辑。
接到新公司offer那天,我去公园谢那位老人。他正在拓一块旧石碑,手法和爷爷如出一辙。“你看,”他指着刚拓好的“韧”字,“这字的笔画,多像树皮的裂纹?”
阳光落在拓片上,墨色沉静。我突然明白,那些被称作“闲事”的时光,从来都不是浪费。就像老槐树默默生长,在无人问津的岁月里积蓄力量;就像爷爷教我的拓片,看似只是和草木石碑对话,实则是在学习如何与世界相处。
今年暑假,我带女儿去了城郊的碑林。她举着拓包,在阳光下认真地拍打宣纸,小脸上沾着墨汁,像极了当年的我。风吹过碑林,拓片的边角轻轻扬起,墨香混着草木的气息漫开来,恍惚间,仿佛看见爷爷站在不远处,举着竹扇笑,蝉鸣声穿过岁月,依旧清亮。
有些“闲事”,原是命运埋下的伏笔。它不急于在当下给出答案,却会在漫长的时光里,用最温柔的方式告诉你:那些曾让你全心投入的热爱,那些看似无用的坚持,终会在某一天,成为照亮前路的光。
六、蝉蜕与拓包
女儿放暑假后,总缠着要学做拓包。我找出爷爷留下的蓝布,教她把棉花塞进布里,再用棉线一圈圈扎紧。她的小手捏着线头,扎得歪歪扭扭,拓包像个圆鼓鼓的小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