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雨势稍歇,但天空依然铅云低垂,压得人透不过气。整个黑石坳村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灰蒙蒙的沉寂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味道。我按照雪儿的嘱咐,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棵歪脖子枣树下的院落。院门开着一条缝,仿佛一张沉默的嘴。
我推门走了进去。院子里站着几个人,都是男人,穿着深色的、沾着泥点的旧衣服,正沉默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到我身上,冰冷、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和敌意,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皮肤。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方脸盘、眼神极其锐利的中年男人站在中央,手里也拿着烟杆,冷冷地打量着我。他应该就是雪儿的父亲,村长林德贵。
“你谁?”一个叼着烟卷的瘦高个男人粗声粗气地问,语气不善。
我挺直脊背,努力压下心中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世故:“城里来的。听说府上有‘喜事’,缺个懂规矩的伴娘。我干这个的。”我刻意含糊了“喜事”的性质,目光迎向林德贵。
林德贵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几秒,那目光似乎能穿透皮肉,直抵灵魂深处。他缓缓吐出一口浓烟,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懂规矩?”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懂。”我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明白。只求个吉利,保个平安。”我故意把话说得模棱两可,暗示自己明白这场“喜事”的特殊性。
林德贵没再说话,只是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朝旁边一个屋子扬了扬下巴,示意瘦高个:“带她去见雪儿。准备准备。”
瘦高个男人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朝我招招手:“跟我来。”
推开一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烈到刺鼻的劣质熏香气味混合着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房间里光线昏暗,窗户被厚厚的旧布帘遮得严严实实。雪儿穿着一身崭新的、刺眼的大红色嫁衣坐在炕沿,衣服宽大不合身,衬得她更加瘦小单薄,脸色在红衣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惨白如纸。她看到我进来,眼中立刻闪过一丝狂喜的光芒,但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惧覆盖